“我就是你啊。”林野笑着说,声音变成了谢清衍自己的,“是你不敢面对的那部分自己。”
谢清衍猛地睁大了眼睛。
镜子里的影子也开始变化,向日葵褶皱的脸慢慢舒展开,露出季栾沂的样子,眼神里却带着他第十四次轮回时的绝望。
“清衍,船沉了。”影子开口,声音是季栾沂的,带着河水的湿冷,“第十四次,你说会来找我,可我等了好久……”
“别说了!”谢清衍捂住耳朵,却挡不住那声音钻进脑子里,和季栾沂刚才的恐惧眼神重叠在一起,“别说了!”
林野(现在的谢清衍)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像在安慰:“接受吧。你永远保护不了他,只会把他拖进和你一样的地狱。第十八次,你终于把他推开了,这不是很好吗?”
谢清衍看着镜子里季栾沂绝望的脸,看着地上染血的画,看着林野那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突然笑了,笑得眼泪和血混在一起。
他想起第十八次轮回的槐树下,季栾沂踮起脚尖的吻,那么轻,却那么坚定。原来那不是救赎,是轮回给的最后一块糖,让他在第十九次的地狱里,尝起来更苦。
“不好。”谢清衍的声音嘶哑,却异常清晰,“只要他还在轮回里,只要我还记得,就不算推开。”
他猛地站起来,后背的剧痛让他眼前发黑,却死死地盯着林野:“你不是我。我会疼,会怕,会犯错,但我从没想过放弃他。”
镜子里的河底突然掀起巨浪,那艘写着“我们”的船被浪头托了起来,船帆虽然破了,却还在顽强地朝着水面漂。
林野的脸开始扭曲,像是承受不住他的话:“不可能!他已经走了!他信我了!”
“他信的不是你。”谢清衍的目光穿透镜子,仿佛看到了河底挣扎的船,“他信的是‘可能会再次受伤’的恐惧。但恐惧会过去,记忆不会。第十七次的风筝线,第十八次的槐树叶,还有……第十四次他没说出口的‘我等你’……”
他一步步走向镜子,每走一步,后背的旧伤就撕裂一分,血浸透了白衬衫,像朵盛开的红玫瑰。
“第十九次,换我去找他。”
谢清衍伸出手,穿过镜面,抓住了那艘正在上浮的船。镜子剧烈地晃动起来,暗红色的液体再次喷涌,林野的尖叫被淹没在碎裂声里。
他的意识开始模糊,只觉得自己在往下沉,又在往上浮,像第十四次轮回时掉进河里的感觉。耳边似乎传来季栾沂的哭声,很远,又很近。
“清衍……对不起……”
“我在。”谢清衍想说,却发不出声音。
黑暗彻底吞噬他之前,他好像看到了季栾沂的脸,不再是恐惧,而是和他一样的痛苦和决绝。
原来轮回里最恐怖的,从来不是镜中的影子,不是仿造的断手,而是你拼尽全力想保护的人,因为怕你疼,而选择亲手推开你。
第十九次轮回,船还在沉。
但这次,谢清衍知道,季栾沂在岸上看着,眼里的不是恐惧,是和他一样,准备跳进水里的勇气。
哪怕还要沉十九次,哪怕镜子里的回响永远不散,他也会抓住那艘破船,朝着岸的方向,一寸寸挪动。
因为他听到了,季栾沂在喊他的名字,带着哭腔,却异常坚定。
像溺水的人,终于抓住了彼此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