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几日……处理完最后的事,我们就得走。”
“走?”杨静煦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破音的颤,“你要,放弃织坊?”
她抬起眼,眼底已烧起一片灼痛的火:
“那些靠着织坊活命的工人呢?城外等着过冬的流民呢?你……你都不要了?”
她猛地撑起身,却因动作太急引出一阵轻咳,只得用手掩唇,肩背微微起伏。待气息平复,她抬眼死死盯住赵刃儿,眸中那束微弱的光彻底黯了下去,只剩一片冰封的绝望:
“我这些日子总睡不醒,是你们给我下了药……对吗?”
“是安神药。”赵刃儿没有否认。
那句话像一块沉重的冰,砸进两人之间的寂静里。
杨静煦的身子晃了晃,她嘴唇抿紧,又松开,声音轻得发飘:“就因为我有病……所以成了累赘?连知道实情的资格,都没有了?”
赵刃儿的指尖在身侧蜷了蜷,终究没发出声音。
杨静煦的眼神倏然一凛,像是被什么尖锐的念头猝然刺中,目光变得锐利而难以置信:
“方才院子里,是宇文贽的人?”
她向前倾身,声音绷得像一根将断的弦:
“赵刃儿,你告诉我,你现在是在与他合作?和那个要将我送给突厥做礼物,还亲手烧了虞宅书阁的宇文贽?”
字字清晰,却抖得不成调。
赵刃儿下颌的线条绷紧了,仍沉默着。
“你瞒着我处置织坊,你对我用药……”泪水无声滑落,淌过苍白的颊,“现在,你竟与那个勾连外敌之徒为伍?”
她摇着头,声音碎得几乎拼凑不起:
“赵刃儿,你究竟还瞒了我多少?你的底线,究竟在哪儿?”
听到“底线”二字,赵刃儿眼睫极轻微地颤了一下,依旧没抬眼。
“我们相识至今,我何曾负过你半分信任?”她哽住,缓了一息才接上,“可你……”
她望向窗外。那里本该有机杼声声,如今只剩空荡的风穿过庭院。
“书阁被烧时,我尚且心疼那些书卷,心疼你我共度的光阴。”她转回视线,眼底是一片荒凉的平静,“如今,你竟要亲手毁了织坊,毁了我们好不容易建立起的一切!”
赵刃儿站在原地,牙关在暗处咬得发酸,却仍一言不发。
每一个字都像钝刀割过心口,她知道,此刻任何言语都苍白无力。
就在屋内空气凝滞得令人窒息之时。
院门,再一次被敲响了。
“裴夫人!裴夫人,您不能就这样进去!”
院外传来张一娘惊慌的劝阻,这时声音已在院中。
赵刃儿脸色骤然一变。
她甚至来不及看杨静煦一眼,更顾不上半句解释,猛地转身,几乎是撞开房门,朝着那道已逼进院中的身影疾行而去。
必须拦住她。
必须在裴雁说出更多之前,拦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