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离九默默听着,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眉心那道被灼伤的烙印,许久才开口:“你不想翻案吗?你不想报仇吗?”
老囚闻言,像是听见了极荒谬的事,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里却无半分欢喜。
“报仇?翻案?”他缓缓转过头,眼窝深陷,目光却如刀锋般刺向石离九,“小子,你可知这世道最狠的不是刀,是折磨。他们不杀你,只把你关进这羊圈,让你吃粪土、睡泥地,等你终于也觉得自己也是一头牲口时,他们便赢了。”
石离九静静听着,胸口却如压巨石,这世道远比她想象的更为残酷。
她轻声道:“可若人人都认了命,这世道便再无光了,所有的错都会被说成对,所有的黑都会被说成白。我父亲曾教导我,凡事皆要从心而行,如今我只想做一个讨公道之人。”
老囚怔住,望着她那双在黑暗中仍泛着光的眸子,像瞧见了自己年轻时的模样。
那股不怕死的劲儿,那股非要把黑说成黑、白说成白的执拗。
“你……不怕?”他问。
“怕。”石离九坦然点头,“所以我要变强!”
老囚久久不语,终是长叹一声,“痴人说梦……快睡吧,明日还要早起。”
羊圈重归寂静,唯有寒风拍打草顶的沙沙声。
石离九却未合眼,她将草席裹得更紧,指尖在泥地上悄然划动。
天才蒙蒙亮,羊圈外骤然响起沉重的脚步声。
“起来!都起来!点名!”
火把的光从栅栏缝隙里刺进来,映出几张狰狞的面孔。
一名千总模样的人站在门口,目光逐一扫过蜷缩的苦囚。
当他视线掠过石离九时,忽然一顿。
“那个,出来。”他指了指她。
石离九心头一紧,却不动声色地站起,垂着头走过去。
千总捏起她的下巴,强迫她抬头,眉头微皱,望向身边的士兵:“图将军说的是这小子?”
他顿了顿,疑惑道:“这小子看上去,也不似那能一口气杀两名士兵之人。”
士兵咬牙切齿道:“就是这小子,化成灰我都认得!图将军交代你的,你可别忘了!”
“知道了,知道了,”千总不耐烦摆摆手,“忙你去的吧。”
他赶走图塔极的亲兵,脸上这才流露出一丝厌恶之色。
千总松开手,指尖在衣摆处来回蹭,仿佛沾上了什么不堪的污秽。
他眯起眼打量石离九许久,“既然是个硬骨头,那便去运石吧,记住……不许用工具,徒手搬,用肩扛,少一寸,鞭子伺候。”
话音未落,他猛地一掌拍在朽木栏杆上,“砰”地一声炸响,惊得羊圈内蜷缩的苦囚纷纷抬头。
他环视众人,见所有目光都聚在自己身上,才满意地扬声喝道:“其余人等,随我去采石!一人一车,日落前未采满者,不许归营,不许进食,鞭三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