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儿,车到了景区,吴奇刚带着叔叔进了自己新开的店里,店里已经是人来人往门庭若市了。两间三十多平方米的店面装饰得很考究,琳琅满目的工艺品,钢化玻璃的柜台,PVC的高档货架,说起来这是**裸的照搬和剽窃,从产品到经营模式都是,只不过在这个重结果不看过程的时代,谁还会在乎这些小节?
吴荫佑饶有兴致地看了一圈,目光在那个造型独特的沙漏上略作了下停留,吴奇刚笑着提起那个沙漏道:“还是寇叔有眼光啊,十二万真不贵,就开发这类十几种模具,成本都得花好几万,现在好了,现成的创意、现成的模具、现成的市场……叔,您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没事就好……”吴荫佑稍觉心里不安,不过一闪而过,笑着出来了。吴奇刚安排了店里,然后陪着叔叔逛景区,这一逛花了一个多少小时,等送走了叔叔吴奇刚再回到店里,已经是十一点光景了。问题来了,店里的女店员,也就是吴奇刚刚从人才市场招来的那位叫程雨的姑娘,看着老板回店,奔出来拦住了他,叫着老板到了店外不起眼处报告了一个消息:“吴老板,今天没人来咱们这儿进货了。”
“不能吧?”吴奇刚愣了,第一反应是绝对不可能,景区这么大的零售队伍,谁也吃不干净,这些人多数是来自村里的闲人或者市区低阶层的人,批发给他们货在吴奇刚看来都是一种施舍。
“我也纳闷,昨天还差点挤破门了,今天都十一点多了,愣是没人来,就有一个批走五十几块纪念章,没过多大一会儿又送回来了……说咱们的贵了。”女店员为难地汇报着。
“不是这家捣鬼吧?”吴奇刚抬头,恰恰看到了不远处,那位染着黄毛的家伙奔进店里,景区现在成规模的批发就这两大家,除了斜对面这个店,都不会有别人。
店员程雨明显地看到老板眼光的几分怨毒地盯着斜对面的店,那两人前几天还和老板坐一块儿喝酒来着……
在斜对面的店里,发生着同样的事,黄国强奔进来,拉着罗少刚从店后门出到外面,紧张兮兮地说:“坏了,坏了……”
“什么坏了?”
“村里不知道谁从市区也淘到半成品沙漏了,他们说顾不上给咱们做……”
“什么?他们哪来的工具?”
“村头咱们那加工点,昨天被人偷了,连墙都推了,那工具用料什么的,还不都被村里人搬回去了……”
“啊?这帮刁民真他妈不算人,跟着帅朗挣了这么长时间的钱,回头把人的家伙什也偷了……”
“咋办?你说吧,你弄那么多半成品,我可找不到人给你拉沙筛沙啊……”
两人相对发怔,无计可施了,沙漏制作的最后一步工序是把筛好的细沙装进漏头里,然后用热熔的玻璃封住口,这一步做工需要大量人力和晒干的细沙,厂家嫌麻烦一般不做,即便是做,成本要高许多。以前帅朗和村里人关系不赖都雇着村里的婆娘干这活,这要是村里人自个儿学会了……罗少刚和黄国强面面相觑,那这生意可就没咱外来人的戏了。
“坏了……不会是他们连进货渠道也有了吧?我说呢,一上午光有零售没批发……”
罗少刚发怔着,又想到了一个更严重的问题。
问题开始向更严重的方向发展,到了中午,从来不缺智慧的老百姓有办法了,有搬破桌子的,有推自行车的,桌上摆一堆雕塑、沙漏,车上绑着木杆,从纪念章到钥匙扣,从仿玉雕到玻璃章,琳琅满目地挂了一车,招摇着在景区遛上了……
要是好菜任点,白吃,你快乐吗?
要是好酒斟满,斟酒的尚在曲意奉承,你快乐吗?
大多数的回答是肯定的。帅朗是独乐乐不如众乐乐,把这种快乐分给了田园一部分,田园也明白了为什么帅朗整天没活干还乐呵成那样,主要是因为二哥有在苦闷中寻找快乐的本事,比如混吃混喝就算一个。
其实忽悠厂家这顿饭几乎没费什么劲,两人快中午到厂里稍攀谈几句,何厂长便盛情邀约,帅朗和田园貌似实在推拒不了,于是客随主便喽。就近到这个浙江人开的温岭海鲜,很上档次的海鲜楼,离光华模具厂不远。宾主落座开始点菜吧,何厂长又是十分客气,帅朗貌似不好意思地推辞,于是客随主便喽,梭子蟹、小龙虾、双头鲍、大生蚝……仿佛是几个美食家出来浅斟小聚,点的净是店里的招牌菜。不过一连串菜品报出来,田园明显地看到何厂长腮帮子上的肌肉乱颤,估计是菜的价格让厂长肉疼了。
可场合上死要面子,何厂长从心里已经把帅朗这俩当成必须结交的大户了,这点破费,就是肉疼也得撑着不是。
待到菜品上桌,四个人十二道,不像是吃来了,纯粹是浪费来了,红烧的大虾咬半截,扔了;长相丑陋的生蚝尝尝,不好吃,扔一边了。鲍鱼还凑和,第一回吃的田园根本没感觉到什么味道,嫩嫩滑滑的很舒服就进喉咙里了,眨眼猪八戒吞人参果,咦?吃完了。
饭间厂长和供销的那位科长频频劝酒,帅朗是来者不拒,喝到微醺,厂长有点感慨,给帅朗直竖大拇指道:“还是兄弟你大气,招待得不好,您别介意,其实早就该请您一顿了……”言辞里居然多了几分歉意,这份歉意的来源帅朗揣摩到了,估计是违约在先,帅朗以德报怨在后,实在让厂长心里有点过意不去呗。
逢这时候,帅朗可就装糊涂了,笑道:“你是说上午进货吧,客气什么何厂长?那才几个小钱,我们饮料生意,哪个月不进账十几万……不过我十五万订量您得抓紧喽了啊,我宽限你们两天吧,后天,大后天都成……到适合时候,我得一次性投放市场。”
边吃边不经意地指点着生意。帅朗说完了看着田园,田园正拽个着小龙虾往嘴里塞,脚下暗暗踢了田园一脚,田园不理会,照吃不误。这货除了吃相实在够呛,其他倒也尚可,帅朗好歹劝了杯酒,把这份小小的尴尬掩饰过去。
何厂长两人可没注意到这个细节,只是有点担心地问:“帅老板,景区能消化那么多吗?”
“多?”帅朗不屑了,一放筷子,很牛地指点道:“您知道景区每天多少人,最少都有几万人,高峰期能上十万人,您想想,那么多人挤到那么小的地方是个什么概念……”
什么概念?明显听不明白,中州的人海了去了,七百多万的大城市,对人多已经没有什么概念了,帅朗不等两人的思维分析,一停马上又接话:“不知道了吧?那叫火爆,一套纪念章我们最高纪录卖过八十美金,保守的估计呀,每天销三五万枚一点问题都没有……先前我是控制着出货拉高价格,以后的发展呢,肯定得薄利多销喽,市场局面一打开,我估计你这一厂子根本顾不上呀,不是跟你吹牛,就你们今天产的货,明儿过不了十二点,我让散户给你全部清空,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