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狗怎么跟猪一样,会拱呢?而且还窝在那儿不走。”程拐问。
“哦,他们只顾卖货呢,没防着人家给倒了瓢脏水,里头有猪油肉星……看狗儿舔得多带劲,哈哈……”
老黄笑了,罗少刚和程拐也笑了,接着掉转车头,原路返回了。
此时,时间指向十六时四十五分,梅园这儿最后一个直销点不远,无法靠近的销售员正拿着电话向驱车来此的叶育民汇报道:“叶主管,快来呀……快来呀,这儿一群狗把我们的直销点占了……”
一处风起、四方云动,谁也无法预料下一分钟将会发生什么事,同样,谁也无法预料因为所发生的事将会牵扯出什么事来。
最后一处直销点的被困,让上午还意气风发的叶育民扼腕叹息,所有的心血又一次付诸东流了。驾车的秦苒正争分夺秒地往景区赶,秦苒看到叶育民的焦色,安慰了句:“别急,林总对这个事已经有所安排,景区有监控探头,咱们每个摊位上负责人都培训过摄录笔的使用,不管是谁肇事,这一次林总要不惜血本揪出来。”
“我不是担心这个……秦助理,你想想。”叶育民也不笨,正色道,“不到一小时,掀咱们十四个直销点,简直是摧枯拉朽,这得多大势力才能办到,而且还把咱们的人都送进警务室了,我现在觉得咱们有点过于乐观了。”
“乐观?”秦苒诧异道。
“是啊,太乐观了,总是把我们自己放在高高的姿态上看别人,一直以居高临下的态度对待这些人,包括帅朗还有这些摊主,要是他们真联合起来,别说十四个直销点,就是一百四十个都照样被人掀了……咱们在这事上犯了一个常识性错误,可口可乐公司的全球发展战略第一条就是因地制宜,培养当地区域代理商,而咱们强行介入零售领域,这等于触动了所有经营者的利益呀。”叶育民瞠目道。从种种迹象判断出了一个最不愿意见到的结果:飞鹏要成二道贩子和零售商的公敌了,否则今天的事就无法解释。
“有点危言耸听了吧?我就不相信,警察介入了,他们还能怎么样?”秦苒道。
“你还是太乐观了。如果是一两处失火,这个好办,找到肇事者,我相信难不住林总。现在已经是处处失火,林总再怎么说也是民营企业家,不是政府要员……问你一句啊大姐,你以为警察是咱们公司实习员工,想怎么使唤就怎么使唤,想招多少就招多少?”叶育民问道。话很隐晦,不过话里的意思秦苒明白,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更没有不要钱的办案,恐怕林总那句“事情闹大了”的担心就在这儿。
于是,俩人无语,唯有驾车向出事地疾驰……
同样这个时间,这条路上,甚至于离秦苒的车相隔并不远,一辆桑塔纳警车也在疾驰,车里一胖一瘦两个着正装制服的警员,驾车的叼着烟,副驾上的听着音乐。放下车窗,尽情地吹拂着来自郊外的风,惬意地呼了一口气,司机烟不离嘴征询道:“组长,陈局安排咱们去什么意思?不能屁大点儿事都动用咱们分局刑侦上的人吧,本来人就不够。”
“你懂什么,事不大,但事里学问大,知道吃亏的是谁吗?飞鹏饮业……中州饮料行业的龙头企业,前两天我见个招聘广告,人家招营销经理年薪多少?一百万……咱们年薪多少?勉强四万,差姥姥家了……”副驾上那位说着。
“哦,懂了。”司机明白了,嘿嘿笑问道,“有钱的主儿呀?那多朝他们要点儿油票啊,现在油价这么高,搞得咱们正常办案油耗都不足,别说还办私事了。”
“你说这话就有点蠢了……让人家听了也不怕笑话你,这么大企业你就要点儿汽油?陈局交待,事一定要处理好,肇事的一定要绳之以法,一定要让企业满意……懂了吗?”副驾上的人说。
俩人笑着,同样无语,唯有警车闪着警灯,向出事地点疾驰……
真正的肇事者已经开始准备返程了,刚上景区路,听到了警车的声音,不多会儿又见到警车呼啸着擦车而过,车里这帮肇事者心理素质再好,还是免不了有点心虚。心虚之时话就少了,副驾上的罗少刚抽着烟,后面黄国强加上老皮、小皮,在商量着今儿这么乱,明天到底还能不能再来,估计那是心虚怕吃不了兜着走呢。
走了不远,程拐接了个电话,回头跟大伙儿说:“兄弟们,谁手头还有存款,帅朗的钱用完了。”
几个人都没吱声,估计现在心思都不在这事上,程拐催道:“少装孙子啊,我再出五万,看你们了……”
“我日你这俩货……”罗少刚发难了,不免把紧张的情绪发泄到程拐身上了,骂道,“你们真是光着屁股抢银行,不要命不要脸,光想着挣钱了,这都啥光景了,还不赶紧打听打听这事怎么擦屁股,还顾得上这事。”
这倒说出同志们的心声来了,好歹得找个知情有关系的打听打听怎么处理这个事,好有所准备才行,可没想到帅朗根本不管不问景区的事,仍然是伸手要钱,几个人有点不理解了。
“帅朗说了啊,要干就干彻底,咱们能控制的货源越多,对方就会越忌惮;批发商一听说咱们在景区搞这么大动静,肯定都心虚不敢不给咱们货……现在是比谁胆大的时候,谁胆大谁就赚……我是要往下干,你们呢?到底干不干?”程拐问,果真是光着屁股抢银行的决绝。
“干!必须干,有货就有利。”老皮点点头,黄国强附和了句。
“干就干,反正你妈都成破罐了,摔也得听个响声大点儿的……”罗少刚自然不甘落后,狠狠说了句,豁出去了………
“这个……这个……到底谁是受害者呀?”
郊区分局刑侦四组来人,带头的刘清组长,翻了一遍笔录,狐疑地问着所长白晚成。
这事俩人都纳闷得不轻,白所长一脱帽子,一捋半白头发,额前清晰地露出一条帽沿压出来的棱,这是当了十几年基层警察留下的印记,处理地方上的事务也算把好手了,不过今天的事太过蹊跷了,搞得这位老警察纳闷地说:“还没弄清,说他们是受害者吧,可确实有游客从他们直销点上买到了假饮料,有举报,有游客笔录,我核实过身份,确实是安徽来的游客;说他们不是受害者,可不应该呀,飞鹏饮业直销点总不能卖假货吧?不过这事也说不准啊,现在奸商什么事都敢干,咱这景区卖的纪念品啥玩意,就没一样货真价实的……”
白所长一指外间还在做笔录的一个销售员,来回转了几圈确定不了,刘清组长敲着笔录示意道:“别扯远了……我说这个……你们准备怎么查?”
“这是案子吗?里外算算,一瓶三块,全部加起来还不够一百块,能立案吗?”白所长为难了。
“这样……把遮阳篷算上,把几个景点丢失的货物清点之后都算上,勉强够得着,陈局说了,要作为一件严重破坏景区治安的案件处理。”刘清支着招,一看白所长的难色,干脆漏底了,“这不是一个随机事件,您看,十四个直销点最远距离十九点五公里,几乎是在一小时之内全部出了问题,不是被掀了,就是被讹诈了,甚至还有被狗拱了的,其中五龙、畅怀、浮天三个景点差不多是同时发生的,这明显是一起有预谋、有组织的闹事……”
“刘组,您城里来的,不知道这乡下人难斗啊,特别是咱们这景区,一天坑蒙拐骗偷的能拉几辆大巴,这事没法查呀,光飞鹏这边就六七十个人报警来了,报警他们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回头我再挨地方查一遍,我上哪儿调那么多警力去……这事明摆着就是摆摊的几家互掐呢……”白所长小声说着,在景区久了对于里头的门道清楚得很,无非是“利”字当头,你争我夺,因为个好摊位连村里自己人有时候都打得头破血流,今天这事都算轻的了。
说着话,电话来了,刘清接了个电话,电话像及时雨一样来得恰是时候,接完了电话,刘清笑道:“白所长,要是有现场录像,你们总能认出人来吧?”
“啊,那没问题……”白所长点点头,接着又诧异地一瞪眼,“哟,谁录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