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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4 章(第1页)

在与苏晴达成了那份深植于理解与守望的和解之后,林晚的生活仿佛终于驶入了一片平静而宽阔的海域。每天,她都在郊区那间洒满阳光的新工作室里,花费大量时间,耐心而专注地调试着《月光》与《无名之水》的配方。她的嗅觉在以令人欣喜的速度恢复,对气味的感知不仅回到了曾经的敏锐,更因为那段“失而复得”的经历,而增添了一种穿透表象、直抵内核的细腻与深刻。她能捕捉到香草荚里除了甜美之外的一丝烟熏感,能分辨出不同产地广藿香那微妙的泥土气息差异。

她偶尔会去“晴光”书店,坐在熟悉的角落,看着苏晴忙碌而安宁的身影,或者与她一同回到那栋老房子,给院子里的白玉兰树松土、浇水。她们之间的相处,褪去了过往那些小心翼翼的试探和欲言又止的沉默,变得像秋日天空般明朗、坦诚。林晚能感觉到,自己那颗在接连不断的风暴中被撕裂、碾碎的心,正在苏晴这份沉静而恒久的温暖陪伴下,以一种极其缓慢却坚定的速度,被一点点地重新缝合、滋养。

然而,这种来之不易的、充满秩序感的平静,并未能持续太久。

一个秋意深浓的下午,林晚正沉浸在工作台前,为《月光》的最终版本进行最关键的一次微调。她将精确计算好的最后一滴白茉莉原精滴入混合了鸢尾、紫罗兰叶与那丝若有若无晚香玉的基液中,然后轻轻握住冰凉的玻璃樽,闭上眼,感受着瓶中那股逐渐融合、升腾而起的、清冷、纯粹却又在尾调透出无尽悲悯与温柔的气息。就在这心神合一的静谧时刻,门铃,被一声带着犹豫的、轻轻的按响了。

林晚微微一怔,思绪从气味的宇宙中被拉回现实。除了苏晴,她并未将新家的地址告知任何人。

她放下手中的玻璃樽,走到玄关,透过猫眼向外望去。

门外站着的人影,让她瞬间呼吸一滞,完全愣在了原地。

那是夏禾。

她不再是展览开幕式上那个穿着帅气工装、眼神不羁的艺术家,也不是旧工厂废墟里那个骄傲又脆弱的女孩。此刻的她,穿着一身洗得有些发白的灰色休闲服,头发随意地扎成一个略显毛糙的低马尾,几缕碎发垂在额前,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风尘仆仆的倦容。最让人心惊的是她那双总是亮如星辰的眼睛,此刻布满了蛛网般的血丝,眼眶微微泛着红肿,嘴唇也有些干裂起皮。她怀里,紧紧抱着一个巨大、厚重、边角已经磨损破旧的速写本,像抱着什么稀世珍宝,又像是抱着一块沉重的盾牌。

林晚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猛地攥紧,传来一阵清晰的抽痛。

她以为,在那次旧工厂充满象征意义的告别之后,夏禾已经带着她重燃的骄傲和创作力,回到了属于她的、广阔而自由的艺术世界。她以为,自己已经用那份迟来的道歉和明确的拒绝,彻底地、干净地将这个过于炽热的灵魂从自己混乱的生命轨迹中推开了。

可是,夏禾却找到了这里。以这样一种近乎狼狈的、却又无比执拗的姿态,出现在她的门外。

林晚深吸一口气,压下胸腔里翻涌的复杂情绪,伸手打开了门。

“夏禾?”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压抑不住的担忧和沙哑。

门外的夏禾,在看到她的一瞬间,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仿佛有某种东西碎裂了,所有的强撑的坚强在顷刻间土崩瓦解。她没有回答,甚至没有给林晚任何反应的时间,就像一只终于找到巢穴的、受伤的幼兽,猛地冲上前,伸出双臂,紧紧地、几乎是用尽了全身力气地抱住了林晚,将满是泪痕的脸深深埋进她的颈窝里。林晚能清晰地感受到她单薄肩膀的剧烈颤抖,和那透过薄薄衣衫传来的、滚烫而潮湿的体温。

“老女人……”她的声音闷闷地传来,带着浓重得化不开的鼻音,像是一个在外面受尽了委屈、终于找到依靠的孩子,每一个字都带着颤抖的哭腔,“我……我好想你……想到快要疯了……”

林晚的身体在最初的冲击下僵硬了一瞬,随即,一种混合着巨大心疼、无奈和某种奇异释然的情绪,如同温热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她。她感受着夏禾身上那股熟悉的、混合着松节油、高级绘画颜料、淡淡烟草以及属于她自身的、带着青春汗液与执拗气息的味道,这味道如此原始、鲜活,与她工作室里那些精致香料截然不同,却带着一种更直接、更野蛮的生命力,狠狠地灼烧着她早已不再麻木的心。

“你怎么会找到这里?”林晚抬起手,最终轻轻落在夏禾微微颤抖的背上,声音放得极轻,仿佛怕惊扰了什么。

夏禾从她怀里抬起头,露出一张被泪水浸得湿漉漉的脸,眼神里却奇异地在脆弱中透出一丝属于她的、狡黠的得意,像只偷到了鱼的小猫:“嘿嘿,我可没那么笨。我问了楚瑶姐。她没直接说,但她告诉我,‘她去了最应该去的地方’。然后,我就在郊区,开着车,一片一片地找,找到了这片……看起来最安静、最像你会躲起来的老房子区。”

林晚闻言,只能无奈地、带着一丝纵容地笑了笑。楚瑶,永远都是那个洞悉一切、却又在最关键处给予指引的智者。

“你看起来……很不好。”林晚的目光细细描摹着夏禾憔悴的眉眼和缺乏血色的嘴唇,那份心疼愈发浓重。

“还不是因为你!”夏禾的语气里立刻带上了她特有的、理直气壮的撒娇式抱怨,仿佛所有的狼狈都找到了罪魁祸首,“你一走,我的世界就变得灰扑扑的,无聊透顶!我每天除了在画布上发泄,就是想你。我想知道你的嗅觉恢复了没有,想知道你有没有按时吃饭,会不会又一个人躲起来偷偷难过……我怕极了,怕你又像以前那样,把所有人都推开,然后自己做傻事……”

她说着,刚刚止住的眼泪又有了决堤的趋势,声音里带着后怕的哽咽。

林晚的心,在这一刻,彻底被这笨拙而直白的牵挂融化了,软得一塌糊涂。她伸出手,用指腹极其轻柔地、一遍遍抚摸着夏禾略显凌乱的、柔软的发顶,像在安抚一只受惊的小动物。

“对不起。”她再次说道,这次是为了自己曾经的决绝带给她的不安,“那天,我不该用那种方式对你。”

“哼!”夏禾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傲娇的轻哼,像是在表达不满,但整个身体却诚实地、更紧地贴向了林晚,寻找着那份失而复得的安全感,“算你……还算有点良心。”她小声嘟囔着,然后,像是忽然想起了最重要的事情,抬起湿漉漉的眼睛,带着一种近乎孤注一掷的勇气和深藏的不安,小心翼翼地问:“对了,老女人,你……你现在,还赶我走吗?”

林晚看着她那双眼睛——那双曾经燃烧着不顾一切的炽热,此刻却盛满了依赖、脆弱和害怕再次被抛弃的惶恐的眼睛,心中涌起一股强烈到无法抗拒的、想要将她纳入羽翼之下好好保护的冲动与怜惜。

她知道,夏禾的爱,就像那支土耳其野玫瑰原精,浓郁、炽热、带着与生俱来的尖刺,危险而迷人。它不同于苏晴的安息香那般温暖包容,给人以家的安宁;也不同于季然的佛手柑那般理性克制,维系着清晰的边界。它是一种原始的、本能的、不计得失、甚至有些莽撞的,将全部生命力都投入其中的爱。

而此刻,林晚清晰地意识到,自己的心,早已不再是那个被恐惧、麻木和自我放逐所占据的“真空之瓶”了。

她那颗经过泪水洗涤、在废墟中重新淬炼过的心,已经有了足够的坚韧、包容与温度,去理解这份爱,去承接它的炙热,甚至去欣赏和保护它那带着尖刺的、独一无二的真实。

“不赶了。”林晚迎着她的目光,声音轻柔,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磐石般坚定的温柔,“以后,只要你想,随时都可以来这里。这里,永远有你的位置。”

夏禾的脸上,仿佛瞬间被注入了无限的光彩,所有阴霾一扫而空,绽放出了一个无比灿烂、甚至带着点傻气的笑容。那笑容如此明亮,仿佛将整个秋日午后的阳光都汇聚在了一起,足以驱散世间所有的寒意。

她猛地松开林晚,像是怕她反悔似的,然后迫不及待地将怀里那本厚重、破旧的速写本,像进献宝物一样,郑重地递到林晚面前。

“老女人,”她的声音里充满了雀跃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羞涩,“这些日子,我画不出别的,把所有想对你说又不敢打扰你的话,都画在这里面了。每一页……都是你。你看看,好不好?”

林晚接过那本沉甸甸的速写本,指尖触碰到粗糙的封皮,能感受到其中所承载的、几乎要满溢出来的情感重量。她知道,这不仅仅是素描和涂鸦,这是夏禾用她的天赋、她的生命和她的全部灵魂,为她一个人书写下的、一部充满爱与思念的、沉默而滚烫的视觉史诗。

而她感觉到,自己那瓶正在灵魂深处缓慢成型、名为《无名之水》的香水,在这一刻,终于被注入了最浓烈、最纯粹、最富有生命张力的“中调”——那是混合着泥土芬芳、汗水气息与不屈生命力的,野玫瑰的炽热灵魂。

那是生命最本真的激情,是创造不息的火焰,也是穿越一切黑暗后,依旧在她心中熊熊燃烧的、永不熄灭的爱与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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