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遐···”
“你为什么骗我?!”陆子白忽然打断他,声音又尖又狠,“你为什么非要回这妓院?!”
他抬起头,红着眼怒吼道:“你要是不回来,这事根本不会发生!明明是你!是你他娘的骗人!!”
“对不起,我不该回来,不该带你回来!”滕九皋的声音也跟着提了上去。
“你喊什么喊?明明是你!你回这破地还不就是为了搞破鞋!!!!!你以为我看不出来你在想什么吗?”
滕九皋像是被人当头打了一棍,沉默了很久,久到陆子白都不耐烦地抬头瞪他一眼,然后猝然撞见那张满是泪痕的脸。
两人无意间对视。
两个人无意中互相对视,滕九皋擦了擦泪,道:“你一直都是这么想的我?你当真不知道我为什么回来吗?为了弥补我家的过错,我做什么都可以,背上什么骂名都可以。但唯独今天,我姑父枉死,你却把一切根源推到我身上···我真的···我很生气。”
陆子白低着头,咬着嘴唇,眉头紧皱。
这幅样子,滕九皋已经见了不下十遍。陆子白每次犯错被陆子安骂时就这副样子:低头,沉默,装可怜,左耳进右耳出。以往滕九皋看着觉得他天真、可爱,是小毛病。但此刻,他只觉得堵得慌。
“陆子白,你别装傻!我说了,我真的生气了!我不怪你带我逃生,但,我求你以后更理智一点,不要太感情用事,好吗?”
陆子白听完,依旧低着头,一言不发。他的肩膀轻轻颤着,最终没能忍住,眼泪啪嗒啪嗒砸落下来。
他哭了。
石德渊向来老实本分,待人宽厚仁和。可今天,陆子白却害得这位长辈死在风月场所的楼下,毫无尊严。更糟的是,滕洛就站在楼上,亲眼看着自己父亲被剑刺破胸膛,如果……如果他当时听了滕九皋的话,没有固执地冲出去,是不是这一切就不会发生?
滕九皋没有再多说什么,他只是缓缓脱下身上的氅衣,小心地盖在石德渊冰冷的遗体上。动作轻得仿佛生怕惊扰亡者最后的体面。
不远处,御麟宗的弟子们已踏着晨露赶来,长剑出鞘,气势逼人。陆子白心头一惊,下意识伸手去扯滕九皋,想要带他一同逃走。
“我先不跟你一起了。”
滕九皋低声说着,甩开了陆子白的手。
陆子白愣住了。
他站在原地,半晌没能动弹。片刻后,他猛然蹿向江边。风很大,水汽扑面而来。他一回头,却发现滕九皋真的没有跟来。
那一刻,他再也绷不住了。
他双手撑着护栏,整个人弯下去,脸埋在臂弯里,失声痛哭。
不知过了多久,天边微微泛白,黎明将至。陆子白拖着哭肿的眼睛,满身疲惫地走回联谊所门口。那一刻,他已毫无防备,甚至无力挣扎。
几名御麟宗弟子早已等候多时,一眼认出他,立刻上前将他团团围住。
所幸他还未成年。
几个时辰后,在保护令的执行下,陆子白被送回了陆家,像是被现实抛回原点,再无法回到过去。
一路上,陆子白的情绪始终未能平复。他哭了一路,回到家后,也只是呆呆地被人搀着走进了正厅,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就在他上马车之前,郎净植忽然拦住了他:“你知道为什么滕九皋非要回那家联谊所吗?”
陆子白抬头,双眼通红,嗓子发干:“为什么?”
郎净植冷冷地开口:“他伤人了。伤了个凡人。”
“……”
“那人是断袖,盯上了滕九皋的相貌,见他跌到自己怀里来便乘机拉扯。那人甚至强吻他、威胁他,说他不从就毁他声名。滕九皋挣扎之际,中衣几乎被扯烂,为了自保,他才一掌击断那人的肋骨,逃了出来。他不是回来苟且,而是回来认罪,你误会了。”
陆子白听着,一言不发,脸上的血色慢慢褪去。
郎净植最后看了他一眼,声音低了些:“石德渊此番前来,是为了探望滕洛,却不幸被误伤身亡。这事……与你我都脱不了干系。你,好自为之。”
说完,她转身离开,不再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