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竹一张圆润的包子脸已然皱成了苦瓜脸,“呸呸呸”地吐出来。他转身急匆匆地冲到厨房里漱了口,这才如蒙大赦般松了口气。
他正欲找荒岚算账,却见荒岚以手抵拳,轻咳一声,随即挺直脊背,正襟危坐:“难道恰巧碰到没熟的?”他递出手里的柿子给阿竹:“不妨尝尝我这个,方才就想让你吃,可惜你不信。”
“这次再试试?保证让你毕生难忘。”
阿竹闻言果真又犹豫了起来,他到底是低估了人心的险恶,挣扎了片刻,对于美食的渴望终究战胜了心底的怀疑,遂接过荒岚手里的柿子,颇为文雅地啃了一小块柿子皮。
孩子大了还真是不好骗了,荒岚有些遗憾。
就见阿竹登时变了脸色,呸了几声,娃娃脸上写满了震惊,他痛心疾首、不敢置信地望着慕容瑜:“公子,你们怎么合起伙来骗我!”
慕容瑜则老神在在:“阿竹,我从未说过这柿子好吃。”
阿竹细细回想,慕容瑜果然是一言不发。但他依旧找出了漏洞:“那你为何不告诉我柿子这么酸涩?”
“哎呀,你家公子那是为了让你吃一堑长一智。”荒岚笑眯眯地接过话头,立即将阿竹的怒火转移到了自己身上。
“都怪你!枉我平日对你不薄!”
“彼此彼此,你家公子也诓骗我吃了他那个。”
“真的?”阿竹立刻觉得自己好受许多。
“不信你看他手里那只。”荒岚指了指慕容瑜,表情痛苦,“不瞒你说,吃完我仿佛看到了我仙逝已久的太奶。”
慕容瑜手里那个柿子确实镶着两枚大小不一的咬痕。阿竹想起自己方才也让荒岚吃了一口,不禁有些幸灾乐祸,他假惺惺道:“既然如此,我便原谅你了,你要铭记我宰相肚里能撑船的气量。”
说着,他昂然自得地挺胸抬头,活像一只打了胜仗而神气的小公鸡,好似全然忘记了荒岚不久前诓骗他的事实。
这就算蒙混过关了,荒岚抬手给了这家伙一个爆栗,笑道:“行了,你既有事,那便去忙活你的。我还要去溜达溜达。”
三人默契地离开了案发现场,至于那三个柿子,早被阿竹挖了个坑埋了,他甚至碾了碾那块松土地以示愤恨。
慕容瑜推着荒岚在自己的内宅转了转。内宅平日只供他们主仆二人生活起居,是以常用的区域并不大,但却胜在南北通透,精巧雅致。
且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慕容瑜还为自己单独开了间药室,以便他平日里钻研药理。
荒岚颇为惊叹地参观了慕容瑜琳琅满目的药室,各式各样的医书典籍填满了横亘一整面墙的书架。而这样的书架三面环绕,简直如一座藏书阁。
隔壁还有丹室,平日里煎煮汤药或是制作各类丹药、膏体的地方便在这里。但更让人震撼的是位于其后的药库。空间极大,靠着整墙的百子柜密密麻麻地塞满了各类易储存、性平和的药材。
慕容瑜本人对药理的热忱与勤勉隐约可见一斑,难怪他是闻名遐迩的神医。荒岚兀自感慨着,同样也是感同身受。
数年前,在他第一次接触刀法时,宿命般的初遇便已成为了毕生所求之道的开端。即使他练武时年纪偏大,却也依旧坚持不懈。此后的十几年间,他在这条道路上勤耕不辍,上下求索,也终于有了些起色。
天资虽美,未若勤奋有功。虽有无数汗如雨下、疲惫不堪的时刻,他却从一而终,不曾放弃。
指尖触及刀柄的刹那,便觉此生无悔,是前路,更是长风破浪会有时的笃定。他的刀,已然锻成了活着的骨血。
——
慕容瑜只是简单带他转了转,又担忧凉风过多,刺激荒岚的病情,便大致带他熟悉了内宅,不顾荒岚手舞足蹈的反对,推他回了屋。
荒岚不舍地扫过小院内古朴雅致的景色,不死心地问了四遍:“我能否再待一刻钟,就一刻钟!”
他佯装可怜:“久仰慕容先生的美名,我实在想知道你平日是如何看诊,又如何制药的。”
正在僵持间,阿竹提着药箱,气喘吁吁道:“公子,今日义诊的物件我都已准备齐全。”
“义诊?你们要去哪里?”荒岚双眸骤亮,尽是一派跃跃欲试的坦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