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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 章（第1页）

这一觉睡得神清气爽，通神舒畅。荒岚精神抖擞，拄着拐杖蹦跶着出了门。外面风和日丽，碧空如洗，正适合他出去活动活动筋骨。

在不远处晾晒草药的阿竹停下了手里的活计，颇为新鲜地盯着荒岚那张丢在人群里毫无记忆特点的面皮，眼睛只顾滴溜溜转着，也不知在琢磨点什么。

荒岚倒是乐得轻松自在，他自食其力为自己找了把躺椅，瘫在上面，舒服地眯起眼来。午后的日光洋洋洒洒，给他踱上一层金边，飞舞的发丝显得其俊逸出尘、十分潇洒。

阿竹盯得久了竟觉得这张脸也不错，话虽如此，他还是悄然绕到荒岚身后，风驰电掣般出手直朝对方耳后而去。

本以为能一睹真容，不料荒岚竟以极快的速度箍住阿竹作乱的手腕，悠悠然打了个哈欠，遂慢吞吞睁眼：“是在给我扇风吗？虽体贴，但力道仍有欠缺。”

阿竹神色一凛，手腕微动挣脱开来。他不可置信般连出数掌，皆被荒岚轻描淡写化解于无形。

二人几息间过了数招，阿竹都找不到任何破绽。荒岚反手制住他，朝自己的左臂伤处微抬下巴，笑道：

“习武之人不要轻易急躁。你瞧，我还伤着呢，你忍心看你家公子三天的努力打了水漂吗？”

幸而那伤口包扎完好，没有任何开裂出血的迹象。

阿竹悄悄松了口气，倏然收手，心中骇然。他自幼便是武学天才，十五六岁已难觅敌手，此刻却被人一招制住——而对方，纹丝未动，气定神闲。

这人，恐怕已经跻身江湖一流高手了。

“抱歉，是我方才过于心急了。”阿竹抱拳微微颔首，如霜打的茄子蔫了下去。

“无妨，你而今不过志学之年，这般武学造诣已十分难得了。”荒岚盯着对方毛茸茸的发顶，手心发痒，待他再反应过来，已经鬼使神差地顺手捋了好几个来回。

阿竹一双圆溜溜的琥珀色眼睛瞪得极大，捂着头一连后退了好几步。荒岚讪讪放下手，迎着控诉般的视线，重新躺倒，欲盖弥彰地偏过头：“今日天色颇佳，真是个好天……好天啊。”

秋高气爽，万里无云，在这间极为开阔的小院中远眺，荒岚只觉胸中残存的郁气仿佛都被一扫而尽，只留逸兴遄飞，豁然开朗之感。

可惜脚有伤，不然他定要一夹马腹，在城郊痛痛快快跑上一场。

阿竹埋怨至极，他蹲在屋檐下，骂骂咧咧地梳理着自己已显毛躁的高马尾。除了师父跟公子，还从未有人能在太岁头上动土。可谁叫自己打不过他呢？

阿竹回头瞥了一眼对方乱糟糟的鸡窝头，心道：“得，自己要是手欠抓回去都算便宜他了。”遂按捺住了想要继续捣乱的心思，规规矩矩地继续摆弄药草。

二人倒也相安无事。

入夜用膳后，因为脚伤，荒岚只能对着那个让人眼馋的浴桶慢慢擦洗身子。

身上的泥泞与血腥味都被洗去，荒岚舒服地喟叹了一声，如墨般的长发用内力烘干后凌乱地披散下来，寝衣的领口也随意敞着，一段流畅饱满的肌肉线条自颈侧延伸至锁骨下方，平添几分写意风流。

坐在银镜前，荒岚叹了口气，终是下定决心。他自耳后抹了涣形水，粗糙的劣质脸皮便轻而易举地剥离下来。

他自镜中抬头望去，果然，脸颊两侧红血丝张牙舞爪攀附在他脸上，显得肌肤愈加苍白。昏黄的烛光衬得他眉眼氤氲，狰狞的血丝则为他画上几笔山野精怪之感，妖冶而诡谲。

荒岚不由伸手摸了摸两侧脸，入手光滑，他松了口气，还好没有什么凹凸不平坑坑洼洼的感觉，若毁了容他真要带一辈子面具了。

还未感慨完，门外起了几声沉稳克制的敲击动静。荒岚喊道“进”，门便“吱呀”一声开了。

慕容瑜提着药箱静立于门畔，周身气息如深山落雪，寂然无声。他并不急于入内，沉静的目光将室内情形徐徐扫过，最终凝定在荒岚脸上，审度的视线几不可察地一顿。

看着慕容瑜这仿佛巡查领地的模样，荒岚失笑：“先生莫怪，我这人邋遢惯了。”

慕容瑜眉头微蹙，近前替他拢好领口，却不料冷白的指尖无意间掠过嫩红一点，俩人呼吸俱是陡然一滞。

慕容瑜像被烫了般迅速收回手，轻咳了声：“身体抱恙，就不要这么……袒胸露乳了。”

顿了片刻，他若无其事轻抚过荒岚的长发，已然干爽透了，这才弯唇轻笑：“不错，湿发就寝更是大忌。”

可看着手中墨发张狂不羁地乱飞，慕容瑜又敛了笑意，顺手取了一旁的木篦，面无表情地梳理着，三两下便利落地为荒岚扎了个低马尾。只是束发时，指尖在他发尾多停留了一瞬。

荒岚忍着浑身的不自在，像僵硬的木偶一样被摁在木椅上，又看着慕容瑜行云流水地为他打理好一切，心下纳闷：难道这神医是想给他进行最后的临终关怀？他如此周到，直叫人如芒在背。

似有无数蚂蚁在身上爬一般，荒岚悄无声息地往前挪了挪，耳廓也泛了些许薄红。

慕容瑜似未察觉他的僵硬，观察片刻，见荒岚难得一副端整模样，眼底神色便不自觉地柔和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