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医者讲究望闻问切,晚辈观小姐性娴神静,此乃心血足,深思稳之相,而这静非弱,足见诸事万般皆能从容,乃定乾坤之根”
“再观公子面光润泽双唇血足,意气风发,显然肝胆旺盛,肝主谋胆主断,由此可见公子能谋善断才浮于表。大人观外而知内,二者一阴一阳,一动一静。得此一双儿女实为福贵双全”
“皆为晚辈愚见,老夫人,大人见笑了”
萧老夫人一听,眉眼一弯,双眼难掩满意之色。
“哈哈哈!”萧文远忽而爽朗大笑,眉梢扬长“如此说来,倒是我这做父亲的多虑了!姑娘仁心之见!妙!甚妙!”
他说完立即扭头瞥向萧若柏、萧若岚,连连点头“岚儿、柏儿可听着了?”
萧若岚余光飞快瞥一眼素色身影,颔首垂睫“父亲,岚儿明白”
“柏儿?”萧文远眉梢骤扬问道。
“父亲,儿子日后定戒骄戒躁”萧若柏字字铿锵道。
萧老夫人淡淡瞥他一眼,漫不经心开口“日后跟你父亲身侧多多学着、看着。心思用于正事上,将来为你父亲分忧才好”
“是,祖母!”
肃颐抬手捻起茶盏,一手搭在盏后,仰头浅饮,眸光若有似无瞥过刘氏,见她眉眼喜不自胜,盏后唇角微微一勾。
少顷,萧老夫人见肃颐目光呆滞,盯着案前发呆,出声问道“可是菜不合姑娘口味?”
话音一落,众人手头动作皆顿,视线带着探究尽落一处。
萧文远见对面还真是捻着筷子盯着菜,一副心不在焉模样。面上显然有些挂不住,蹙眉打量起菜肴,琢磨着家中膳食虽未罗列珍馐,但该有的都有。转念一想此女行商走南闯北惯了,见识多口味自也刁钻……
这如何使得!传出去让萧尚书面子往哪儿搁!当即心思一动,扬声道“来人!”
肃颐被这突如其来一声喝惊得一颤,登时回神,出声叫停“萧大人不必!是晚辈失礼了”
话音刚落,唇角勾起比哭还难看的微笑“我只是替老夫人、大人开心,家中既有明珠又有璞玉。大人又如此为公子小姐着想,难免心中有些动容”
“姑娘,这……”萧老夫人和萧文远对视一眼。
肃颐望向窗外,神色黯然道“家母去的早。幼时她曾与我说,若把我比作外头的树,若想参天一路都需仰赖水土。土为基,水为润。这水土好比爹与娘的悉心教诲。加日照清风得以养,只需静待天时自有乾坤,还与我说水利万物亦覆万物。叮嘱我不可令浑水乱入,难融又断根本”
“以往不懂如今懂了娘亲却不在了,而她的教诲犹在耳畔,今日看大人府中其乐融洽叫人好生羡慕,故而想起母亲”
喃喃自语完,她忽而猛地回头,面色一白“老夫人,大人恕罪,是晚辈失态了”话音未落旋即起身便要下跪。
萧老夫人连忙倾身伸手托住她胳膊,眸中隐泛泪光“这是做什么!是个命苦孩子”
萧若柏,萧若岚悄悄交换了眼神,在彼此眼里瞧见一丝不易察觉的诧异。
上座的萧文远指尖摩挲着青花瓷盏,嘴角还噙着三分笑意,深邃的眸子意味深长的探向对面。
虽是商户女,话里话外八面玲珑,比不少官宦千金更甚。方才短短几句肺腑思亲之言,有意无意戳着尚书府命脉,旁人只道是寻常闲谈,实则字字像一把无形的刀,悄无声息逐字逐句暗指若岚若柏生母。
他捧起茶盏,喉结不自觉滚动着。良久,静静扫了一大家子,目光落在刘氏身上,嘴角笑意忽而紧绷成一道线,心头五味杂陈。
刘氏用帕子掩了掩唇,眼神瞥见老爷面色似乎有些不对劲,他人不知枕边人还能不知,又见老夫人泪眼汪汪,心里不由暗骂一句。
下一秒,刘氏眸中闪过精光,胆色顿生“原是如此,你这孩子也不早些说,先前是我这做长辈的不对,既然姑娘与我们萧家这么投缘,老夫人,不若这样让她跟着柏儿与岚儿一样,唤我一声干娘可好?”
此言一出,满屋之人呼吸被瞬间掐断……
刘氏没觉察不妥,眼神热切脸上堆笑径直起身,全然没注意满屋的沉默,兀自热络起来“哎,这姑娘通透,身世可怜,我听得也心疼!日后我定然像疼岚儿般疼你!待你如亲女可好?!”话音未落,手掌搭在对方肩头。
肃颐浑身猛地一僵,眸底骤沉如霜,飞快强压下去后一寸一寸挪着眼,目光带着难以置信死死盯着落在自己肩头手上,旋即抬起眼帘一眨不眨盯着对面的面庞。
刘氏只当她是没见过世面,眸底讥诮稍纵即逝,眼神热切盼着她下一句感恩戴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