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晔没有给他太多思考的时间,开门见山,语气沉肃地将早已构思好的“事实”娓娓道来:
“刘大人,事情是这样的。”
他语速平稳,条理清晰,
“今夜咱家奉皇命在外采买,偶然途经秦淮河畔,发觉一艘画舫形迹可疑,似乎有异邦人等密谋对五皇子不轨。咱家想起五皇子殿下代天巡狩驻跸本地,心系殿下安危,不敢怠慢,便立刻设法通知了负责护卫殿下的护卫总领。”
他略去了自己如何“偶然”发现、又如何“设法通知”的细节,留给对方想象空间,反而更显真实。
“殿下的护卫总领闻言,立刻率人前往查探,果不其然,那画舫竟是北狄与南疆细作的窝点!彼等狼子野心,竟欲对殿下不利!”
白晔说到这里,语气加重,带着后怕与愤怒,
“幸得护卫总领及时赶到,经过一番激战,已将船上所有贼人尽数擒拿制服!殿下虽有惊,但终无险,现已由殿下护卫护送回行辕安歇。”
他刻意突出了殿下护卫总领的“救驾”之功,这是事实,但也巧妙地模糊了五皇子为何会成为目标的原因——
听起来更像是细作蓄谋已久,而非皇子自己送上门。
刘通判听得冷汗直流,脸都白了。
五皇子要是在他的地界上出了事,他这项上乌纱乃至项上人头恐怕都难保!
“如今,贼人皆已被缚于那艘画舫之上。”
白晔继续道,语气转为交代公事般的冷静,
“因为殿下护卫总领需护卫殿下,无暇分身,特命咱家前来,将此事交由江南府衙全权处理。请刘大人立刻调派得力人手,前往码头接管画舫,将所有贼人押入大牢,严加看管!并立刻彻查其党羽、阴谋,务必一网打尽!”
他顿了顿,声音压低了些,带着一丝体己的意味:
“刘大人,殿下受此惊吓,殿下护卫总领之意,呈报陛下的文书……当需仔细斟酌。重点当在于江南府衙如何揭露贼人阴谋、颂扬陛下天威,至于些许细枝末节……譬如殿下为何恰好在左近体察民情,以致惊动圣驾担忧,能略则略,以免横生枝节。想必刘大人……明白其中利害?”
刘通判是何等精明人物,立刻听出了弦外之音:这是要大事化小,重点突出江南府衙办事功绩和凶险,淡化皇子可能存在的行为失当。
他连忙拱手,心领神会地说道:
“明白!下官明白!多谢白公公提点!公公放心,下官定将此事处理得妥妥当当,必不叫陛下过分忧心,也绝不让殿下清誉有损!今夜之事,全赖白公公机警、殿下护卫之神勇,方能化险为夷!”
白晔满意地点点头:
“如此甚好。那就有劳刘大人了。咱家还需回去向殿下复命,此处便交予你了。”
“公公慢走!下官立刻去办!”
刘通判躬身将白晔送出值房,随即立刻换上一副焦急万分的面孔,大声呼喝着召集衙役、兵丁,火速赶往码头处理那“惊天大案”。
白晔走出府衙,回头看了一眼瞬间变得灯火通明、人声鼎沸的衙门,轻轻吁了口气。
将军所托,他已基本完成。
后续的调查、审讯、写奏章,那就是江南府衙的事情了。
他既提供了“事实”框架,又暗示了汇报方向,以那刘通判的官场经验,自然知道该如何撰写一份既能彰显江南府衙办事功劳、又能规避风险的完美报告,如此一来将军就与此事完全摘除了。
他抬头望了望依旧高悬在漆黑夜空中的一丝弦月,他心中却仿佛照进了一丝微光,他再次成功地配合了将军,处理了一件棘手的后续事宜。
那画舫上的血腥味,似乎还隐隐约约萦绕在鼻尖。
而将军那如同天降神兵般的身影,也更深深地烙在了白晔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