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深吸一口气,声音冷硬如铁:
“既然知罪,那你可知……该如何罚?”
李玄如蒙大赦,知道性命暂时保住了,忙不迭地应声,声音依旧带着惊惧的颤音:
“臣知道!臣知道!臣这就去……去北镇抚司衙門,自请杖刑!臣甘受重责,绝无怨言!”
“知道还不快滚去!”
赵寰厌恶地挥挥手,仿佛多看他一眼都嫌脏。
“谢陛下恩典!谢陛下恩典!”
李玄又重重磕了几个响头,额头瞬间一片青紫,这才连滚爬爬地退出了凉亭,踉跄着赶往北镇抚司去领那不知数目的杖责。
每一杖,都会打掉他一层颜面和威信。
赶走了李玄,亭中重回寂静,但赵寰心头的火气却并未消散。
池中的锦鲤依旧无知无觉地游弋,他却只觉得烦躁不堪。
南宫月这事,反倒成了棘手的难题。
那镣铐,如今是摘也不是,不摘也不是。
若就此摘了,岂非明白告诉天下人,他赵寰被李玄这条狗蒙蔽了两年半?
皇帝的金口玉言成了笑话?
更是坐实了他虐待功臣,这有损他作为天子的威严。
若继续戴着,经此一事,那镣铐已不再是“圣意”,而是“奴僭越主”留下的耻辱印记。
继续让南宫月戴着,仿佛是在持续提醒所有人,他赵寰的威严被一个奴才践踏了,而他竟然事后才知道!这同样损及他的威严。
他发现自己竟被李玄这个蠢货逼入了一个两难的境地。
无论怎么处理,都显得他这位皇帝要么昏聩,要么无能。
“混账东西!”
赵寰低声咒骂了一句,不知是在骂李玄,还是在骂这让他憋屈的局面。
他烦躁地来回踱了两步。
正当赵寰胸中郁结难消,对着满池游鱼生闷气时,一个明快又带着些许亲昵的声音打破了亭中的低气压。
“皇兄——!”
只见五皇子赵琰穿着一身簇新的湖蓝色杭绸常服,发冠上的美玉随着他轻快的步伐微微晃动,脸上洋溢着毫无阴霾的笑容,像只快乐的小豹狗般小跑进了凉亭。
他刚行过加冠礼,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加之夏日炎炎更让他精力充沛。
他一眼就瞧出赵寰面色不豫,立刻凑上前,毫不拘束地挨着皇帝坐下,语气带着十足的关切:“皇兄,谁又惹您不高兴啦?瞧您这眉头皱的,都能夹死蚊子了!快别生气了,为那些不相干的人气坏身子多不值当!您可是万岁爷呢!”
他一边说,一边自然地拿起旁边的团扇,笨拙却又真心实意地给赵寰扇着风,眼神清澈透亮,满是纯粹的担忧和讨好。
若是旁人这般近乎“僭越”的举动,早被拖出去了。
但赵琰不同。
他的天真烂漫,他的毫无心机,他全然的依赖和亲昵,像一汪清泉,奇异地浇熄了赵寰心头大半的燥火。
赵寰看着他这幼弟,紧绷的神色不由自主地缓和了几分,甚至极轻微地哼了一声:
“就你话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