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水淡漠地抬眼:“不知道,我高兴的时候觉得自己哪哪都好,消极的时候又处处刁难讨厌自己。”
奚知把剥好的虾放在余水手边,“那只是受情绪影响产生的错误思想,其实在你亲近的人眼里你一直都是你,他们也不会因为你表露不好的情绪讨厌一部分的你。”
“我想起来一句话。”许放一顿,“别人认为你是狗你也不会真的变成狗,别人认为你是狮子你也不一定是狮子。他们的看法只是主观意见,代表不了什么也很少能改变什么。一个人要有自己的主体性,才能不被外界的言论左右。”
余水:“语文课代表就是不一样。”
许放拿着烤串微微思索一瞬:“我咋觉得你这话不是在夸我呢。”
奚知说:“你刚才不是还说别人的观点是主观的吗?”
许放一时间不知道怎么自圆其说,于是评价起刚刚那只小狗:“那个狗确实很胖,毛都裂开了。”
“所以不排除那个女生是心疼狗狗陪它一起减肥。”
奚知一手压住宽松的浅蓝色衬衫,俯身取走许放旁边的辣椒罐,“你不能吃辣,这个季节你总是生病。”
“我就吃烧烤的时候吃点辣啊!你不能连这点权利都夺走!”
许放忿忿不平地要夺过来,没想到被余水拦住了。
“奚知说得对,病从口入,你身体不好就该忌口。”
“你们两个合伙欺凌我!”
余水喝口豆奶,淡淡道:“是监督。”
“你怎么不吃?”奚知又把那个盛满虾仁的小碗往余水那边推了一点,提醒她道:“等会儿要凉了”
她看余水不怎么动麻辣小龙虾,只是一个劲地吃蔬菜,以为她不擅长吃带壳之类的东西就顺手剥了一碗给她。
余水盯了她一会儿,直接开口:“你对我有点太好了。”
奚知的心脏被重重击打一下,她愣怔地看着余水沉沉的眼睛,如同闯进一场暴风雪,杂乱的雪花猛地把她砸醒。霎时间,她开始惊慌失措地手忙脚乱,不小心碰到了旁边的烤签,几串玉米粒滚出烤盘外。
幸好有许放这个脑子里时不时搭错弦的傻帽,他像是丝毫没察觉到两个人之间微妙的氛围,开口就是:“因为她把你当朋友啊,她这个人虽然脾气臭但是对自己人护犊子得很,有时候负责任到让你感觉自己身边多了个妈。”
奚知顺着他抛出来的杆子上架:“我怎么觉得你话里有话?”
“不敢不敢。”
许放缩了缩脖子,埋头猛吃。
余水和奚知没再说话,两人心照不宣地把刚刚脱离秩序的几分钟翻篇。
余水夹起奚知剥好的虾仁,上面裹了黏稠的酱汁,入口微凉,稍不留神却被虾仁的热度烫得猝不及防。
碍于面子,她只是略微皱一下眉,把虾仁咽下去,喝了一口豆奶,绵密冰冷的触感让她好受许多。
奚知这个人外冷内热,越是和她熟络,她那颗炽热真诚的心就剖得越开。余水被她吓得逡巡不前,她怕这些都是镜花水月,在她以往的认知里任何感情都是虚无缥缈的,淡薄冷漠的,一触即断的。她只是想让这海市蜃楼的幻想与温暖尽可能地多为她停留一会儿。
这个距离就够了,她已经很满足。
奚知从吃烧烤到走在回家的路上再到洗完澡直至躺在被窝里,整个人都处于脑子发热的空茫状态。余水看向她的眼睛像结了一层薄冰的瓦尔登湖,坦然纯净圣洁却危险迷人魅惑。雾气散去,内心所有肮脏越界的想法霎时间清晰明了,赤裸裸地与她对视。她站在瓦尔登湖这面巨大的镜子前悔过却不自新。
手机振动几下,嗡鸣声在她的耳边持续不断,奚知翻过身睁开眼睛看向窗外惨白的月光。
她的审判日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