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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第2页）

“咚！咚！啪——”

目瞪口呆。

镜袖瞧瞧三脚被踹开的门，又瞄瞄气定神闲未脏一块衣角的岑小。

“你你你！这是你家大门啊！”镜袖跑进去把门扒拉开，那门栓厚重的打熊都能一棍打死——当然是夸张的说法，但这门栓真的很厚。

“镜袖！你个贱种！你赔……你你你，你的头发……”柳秋芳是故意给两人难堪的，家里的其他人回来的早，就剩他们两个，柳秋芳就想给他们关在外边让风吹吹醒醒脑子，哪知道两人竟把他岑家的大门给砸了，刚想骂人，就叫那从没见过的短发鬼头发被风吹起，像索命的鬼一样。

咽了咽口水，柳秋芳瞧见镜袖正脸，火又烧了起来：“你赔我家大门，哪有像你这样的媳妇，回门不回，还把婆家的大门弄坏了！”

“岑小子！你个不孝顺的！我就知道你这种性子以后绝对不会管我和你爹的死活，幸亏你不能接着科考，要是真让你当了举人老爷，你怕是从谁肚子里出来的都不知道了！”柳秋芳嘴里机关枪一样叭叭的，在今天普遍晚睡的南河村大声嚷嚷：“才几天你就帮着外边的野种砸门！”

岑家人的力气都很大，镜袖想，上次岑大打了岑贤一巴掌，那手劲让小姑娘的脸到现在还没好，今天岑无疆三脚就把门给踹烂。

本来他想问岑无疆既然有这把子力气，在家里还能被欺负成这样，一瞧柳秋芳的样子他便知道了答案。

“柳……婆母，我有点好奇，其他家能读书的幺儿在哪家不是捧在手心里的宝，怎么到你这就成了啥也不是的草，哦不，比草还贱的泥了呢？”

镜袖的反问让佝偻的小老太眼神凶狠：“他自私自利，只想着自己，我说他有什么不对！我又没有亏待他！”很理直气壮。

镜袖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岑小自私自利？从被一大家子吸了四年血的人身上他还真没看出来。

“我和他爹还在，他就敢提分家！这不是盼着我俩早点死是什么，晦气的东西，要不是他还能往家里拿……咳。”一提到利益，柳秋芳脑子里似乎是晃过神来，脸色僵硬一下，随后别扭地扯开嘴角：“大师说这样对他有好处。”

镜袖嘲讽：“哦？哪里的大师啊？让您那么相信？等哪天我也去拜拜，让岑小眼睛快些恢复，重见光明，然后考上举人、当上状元！让你一辈子看着他功成名就，夫妻琴瑟和鸣，子孙满堂！”

不知道是哪句话，哪个词又碰到柳秋芳的逆鳞，她一双快要看不见的瞳孔的眼睛小小的，从眼皮耷拉下来仅剩的空挡中透过镜袖，直视满脸淡定，说的好像不是他一样的岑无疆：“不可能，他一辈子就只能待在岑家，为岑家发挥他的作用！”

她这种样子让镜袖一下子想到李伦溪，李伦溪也想拉着他一起在泥潭中永世不得翻身。

“那我可要祈祷您能好好活着，活着看岑小的辉煌未来。”镜袖毫不客气：“活着看岑小摆脱你们之后的似锦前程，我们走。”

镜袖气呼呼的喘气让岑无疆有些新奇：“你生气了？”他竟然还会生气。

“哇，岑小你个没脾气的，她这摆明的就是要让你当岑家一辈子的血包！你这都不生气？！”镜袖不理解，难道人瞎眼之后性格也会变平和？

哪里是平和，那是岑无疆没招了。

岑无疆反客为主，手反手一绕握住镜袖的手，和他聊起当年的事：“四年前我考上秀才，我爹娘是开心的，村里独一份的秀才爹娘，很是长脸，我也因为父母、兄长看到我关心我而雀跃，那两年我搬到了家里朝向最好的屋子里，享受了两年的亲情。”

转过拐角，岑无疆接着说：“后来救了王家的小儿子，我瞎了眼，老师为我寻遍安福府的大夫，大夫们都说没有办法，后边因为老师身有要事，被召走，走之前老师问我要不要和他一起走，我犹豫，但我还是拒绝了。”

镜袖理解了。

十二岁的少年获得家人的关注，自是以为比起繁忙官高的老师，还是生活了十几年的家人更能照顾好他，结果没想到，画老一走就是两年，刚好是岑无疆出事他就走了，这期间除了书信再也没有回来过，其中书信的间隔时间还越来越长，让岑家人和那位觉得自己被主人抛弃了的琴晚对岑无疆越来越不耐烦，后期琴晚便是可以放着个盲人不管，自个儿去县城耍。

若是岑无疆娶了个女的或者别的男人，再被柳秋芳贿赂贿赂，打压打压只怕现在岑小的境地更是叫天天不应的那种。

镜袖一时无言，到了屋子里把水烧上之后才又问：“以你父母对你的关心程度，怎么会送你去读书的？现在岑贤他们这一辈也没有娃娃被送去念书啊？你。娘。的大孙子早就符合年纪了吧。”

岑无疆在桌边坐好，往中间摸着茶壶，又摸了茶杯往里倒水：“我记事起，我娘就总是忙，把我丢给我二哥带，我二哥是个贪玩的性子，我大哥忙着帮家里的忙，于是我很大一部分时间都是在村里老秀才的窗外玩泥巴，后来那老秀才见我实在可怜，他自己也闲着无聊，便在泥土上教我写字，我学得快，读书争气，他起了爱才的心，带我去参加县学的考试，通过之后我便在县学学习，在县里靠抄书写信勉强挨到被老师看中，收为学生。”

镜袖嘴张了又合，合了又张，最后皱眉捂嘴，声音闷闷地说：“好家伙，柳秋芳和你爹一分钱都没供你读过书啊？”

“……”岑无疆好像是第一次意识到这个事情：“……算是让我吃饭？”

好吧，吃东西是让人活着的必要途径。

但他还是觉得不可思议：“你是最小的，为什么你爹娘不关心你？”

这岑无疆就不清楚了，只能摇头：“我娘只说我不孝，不为她和我爹养老。”

村里孩子在小时候便能为家里做很多事，岑无疆却没有，他还小便离家去了县里，难道柳秋芳是因为这样才说他不孝？

镜袖还是想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