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火的噼啪声不断,等到手腕泛起酸,天光却仍未大亮,反而蓦然落起了雨珠。
后颈处一凉,栖棠倏地站起身。
天边乌云渐浓,磅礴的雨幕顷刻间倒下?来,这雨太不讲道理,幸亏栖棠抢救及时,才没?让雨水沾湿烤兔酥脆的外皮。
雨水穿过树叶的缝隙,噼里?啪啦地打下?来,栖棠弯腰用身子?护着兔肉,捡起地上备好的软叶,着急忙慌地里?里?外外裹上三层。
琥珀色泽的焦壳藏进绿衣里?,栖棠反倒成了落汤鸡,手忙脚乱地踮起脚,采了把路边硕大的圆叶,勉强罩住自己,便抱着怀里?的烤兔慌忙往上跑。
雨水顺着衣衫连成串往下?坠,又湿又重,水汽与碎雨飘进眼里?,酿了一眶的水意。
她捏着叶柄的手又收紧几分,竭力扶着头顶的圆叶不往后倾,在这柄摇摇欲坠的伞倾倒之前,终于?看到了爬满藤蔓的洞壁。
她正欲加快脚步,身形却忽然一滞。
——她才想起,有个狼崽子?还躲在灌木丛里?伏击猎物。
泥水飞溅着落满她的脚踝,耳畔都是‘嗒嗒’的打雨声,她抬眸望了眼天,只能看见密密麻麻坠成线的雨珠子?。
这么大的雨,他应该早早跑回狼群的洞穴了。
她早发觉,他虽被狼抚育长大、从?未受过学,却比寻常孩童还要早慧。
即使不通人言世俗,不懂诗书,可荒野与狼群教会了他另一种不同于?人类的认知?与智慧。
他无?疑比任何人都更懂得?如何在荒野中活下?去。
若不竭力,他早就死了。
可是,无?缘由地,栖棠莫名抬不起腿,神使鬼差地想起他执拗的眼神——盯着湖畔的样子?似眼里?生了钉,脚下?生了根。
‘嚓’的一声,叶梗被劲风拦腰折断,圆叶倏地飘远开来,雨落不完似地砸下?来。
栖棠慌乱地抬起手挡在头顶,深润的水汽涌进鼻腔,呼吸间,凉意沉进肺底。
只剩被软叶包裹着的烤兔在她怀里?散着点点余温。
她停下?了脚步,不知?想到了什么,咬唇泄气般跺了跺脚。
泥点子?溅了她满身,潮湿又泥泞,她呼出一口气,蓦然回身,跑进雨幕里?。
谁知?道,她最讨厌下?雨。
等雨或是你跟我走好不好
雨珠坠成线,连成模糊一切的水帘,鸦黑的睫羽被打得?黏连歪塌。
雨水打得?眼珠子?生疼,近乎睁不开眼。
他的眼睑微微发着颤,躲也不躲,透过一片湿绿,竭力睁大眼睛,盯着被骤雨密掩的湖畔,一动也不动,眸光却发散着。
嘈杂的暴雨冲刷着耳膜,世?间只剩湿重的打雨声。身?前颈后的大片灌木被砸倒压弯,大颗大颗的雨珠在叶片上溅起。
裹着的狼皮不断往下渗着血水,暴乱的雨将他淋得?像是一块被抛弃在泥潭里?的烂骨头。
烂骨头什么也没想,只是蹲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