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真的爬,全然失了一代大侠的从容、风光,反而?像一只被?打断了脊骨、匍匐在?地的野狗,谁见?了都能狠踹一脚。
粗粝的石面磨开了他的脸,冷汗与血水一起淌过伤口,眨眼睛便凝成了冰渣,比街边的秽物还要脏污。
李寻欢嚼紧了血肉模糊的下唇,指甲戗进厚雪里,绷紧了腰腹,猛地一翻。在?碎裂的腿骨扎进肌肉里的一瞬间,终于攀上了最后一级山阶。
他横躺在?雪地里大口喘息着,呛咳不止,眼泪与血液争先恐后地往外流,四肢百骸皆痛得发?麻,鲜血染了一地。
山巅正飘着雪,粒粒往他眼睛里砸。他的胸腔微微起伏着,吐出?一口浊气?,终于安下心。
眼眶里溢出?的血被?热泪晕成绯红,他睁大了眼眸,眸光黯淡无神,眼角眉梢却满是沉静与温柔。
他想,真像他们成婚时满堂的喜绸。
不要这样对我离经叛道还是私奔……
青墨色的裳角似瀑般倾倒下?来,狂风操刀,将面颊上的冰渣割落了?一地。
他的眼睫被劲风压倒,碧绿色的瞳仁里蓦然?倒映出?一双狭长的凤眼。
奚饶扬起嘴角,眸光戏谑地扫过那条断了?骨的伤腿,忽而蹙起眉,拖长音道:“李大侠,怎么搞得这么狼狈?”
在这道目光的倾轧下?,李寻欢只觉扎进皮肉里的碎骨都隐隐发起烫。他深吸一口气,下?颌的肌肉因用力而凸起,指缝溢血的手掌探进衣袖,并不应答。
攀至山腰时,他便隐隐发觉腕间的红线护住了?自己的肺腑与心脉。他虽瞧着伤重,但到底未受内伤,只需将养上月余便能无碍。
李寻欢还有放心不下?之人,倘若因此要送出?命去,也还舍不得。
只是无论如何,他不想也不愿在奚饶面前?塌下?脊骨。
他倏地咬紧牙,手掌攀上一侧的石碑,肩胛嵌进碑文里,几乎用尽全身的力气一点一点爬起身。
咳嗽声与胫骨的哀鸣皆混在狂风里,风过便无痕。
奚饶的目光冷下?来,轻嘲一声,意味不明?地背过身去。
钟鸣声既停,愈来愈多的江湖客踏足登顶。这些人纵不是威震一方的豪侠,名声却?也不小,此刻却?面无血色,无一人不是经脉受损、气血逆行,更有甚者已?凝聚不起内力。
“奚庄主可叫我们吃了?好一番苦头!”
听到这难掩怒意的喝声,奚饶漫不经心道:“我早已?劝过诸位量力而行,未想到宝刀如此迷人眼。”
“你!”
“二弟,奚庄主早已?有言在先,是我们的本事还未到家,怨不得别?人。”其人嘴角微动,话虽这样说,面部?肌肉却?绷得极紧。
内伤难治,不仅需高手以内功相助,还需珍贵药材调理,神?医多怪才,还得请得动人家出?山。这一次是赔了?夫人又折兵,怎能不生出?怨恨之心。
可如今还在奚饶的地盘,他们又受了?内伤,怎敢在此时得罪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