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许久的沉默。
终于,汝阳王开口道。
“你既定了主意……便去罢。要人、要物,王府中的一切,任你调用。”
“多谢父亲。”王保保道。
父子之间,若是真的感情深厚,又何必言谢?
汝阳王心中泛起些淡淡的惆怅来。但就在此时,王保保再度开口道。
“只是父王,儿子一直想不明白。母妃当年,究竟是怎么去的?”
汝阳王的两道粗眉皱起,“太医署的案牒,你不是翻过许多回么?产后虚弱,气血亏失,药石罔效。”
“是。”
王保保放在轮椅握柄上的手不自觉握紧了些,“可母妃的两个陪产嬷嬷,吉如玛和扎赫雅,在母妃生产后第三日便不见了踪影。儿子使人去草原寻访,竟如石沉大海,了无音讯。”
“过去的事了,何必再翻出来。你母妃已安息多年,寻根究底,不过是徒添伤痛。”汝阳王道。
噼啪,炭盆中又爆开一颗火星,溅在地上,倏地灭了。
汝阳王眯起眸子,定定地看着自己的儿子,而王保保也没有退却,与人对视,眼神亮得灼人。
“若是寻常缘故,为何将贴身之人打发得这般干净?”他顿了顿,“或许说,是‘处置’?”
“父王当真毫不知情?”
说到此,王保保气息有些不稳,但仍然接着道,“还有堂叔父莫日根……儿子听说,当年父王与堂叔父形影不离,与母妃大婚前夕,堂叔父曾单骑闯至父王营帐——”
“你住口!”
汝阳王一声大喝,一步跨至轮椅前,右掌高高扬起。他面部肌肉扭曲,全然失了一位执掌大权的封王气度。
王保保不闪不避,只静静仰面看着他。
因久病而清瘦的脸颊,在窗光里半明半暗,那双肖似其母的眸子里,映着他父亲震怒的面容。
那一巴掌终究没有落下。
汝阳王的胸口剧烈起伏了几下,猛地一甩袍袖,背过身去。
“你……出去。”
“是,儿臣告退。”
王保保眼中的光黯淡了下去。他不再说话,双手搭上轮椅木轮。轮子碾过地板,发出“咕辘咕辘”的声音,缓缓向门口驶去。
将至门口时,汝阳王的声音自背后传来。
“今日这些……到此为止。旧事不必重提,你也不要再查了。”
王保保没有回头,也没有应答。
……
想到此处,王保保的胸口一阵翻涌,猛地咳嗽起来,咳得弓起了背,苍白的脸上泛起不正常的潮红。一旁立着的侍从立马上前,将手帕递至主人身前,半搀着他轻轻拍抚。
庭中积雪厚了几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