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年后,北辽之事在霍家军的威慑与文官的交涉下,终得解决。当明皓公主萧书璃的车驾缓缓驶入京州时,杨蘅若亲自在宫门前迎接。
然而,当车帘掀开,看到那个从车辇上被侍女搀扶下来的单薄身影时,杨蘅若的心像是被狠狠揪了一下。不过二十五岁的年纪,本该是女子最明媚鲜艳的时光,可萧书璃却瘦得脱了形,脸色苍白如纸,眼神怯懦而空洞,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
她身上还穿着北辽的服饰,更显得她格格不入,如同离了枝头、在风雪中凋零的花。
杨蘅若快步上前,紧紧握住她冰凉的手,未语泪先流。细细询问之下,才从随行侍女哽咽的叙述中得知,萧书璃在北辽受尽屈辱,前些时日刚怀上身孕,却因积郁成疾加上照料不周,不幸小产,身子更是亏空得厉害。
看着萧书璃那与她母亲南芸芝年轻时几乎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眉眼,如今却布满风霜与痛苦,杨蘅若积攒了十余年的心疼与愧疚在这一刻彻底决堤。看着这张与故友重叠的脸庞,看着她受尽磨难的模样,杨蘅若心中对权力的最后一丝留恋也彻底消散了。
自那日后,杨蘅若像是找到了新的精神寄托,将全部的精力都投注到了照顾萧书璃身上。太医署被催得人仰马翻,各种珍稀补药如同流水般送入萧书璃居住的宫殿。
而杨蘅若也把朝政全数丢还给了萧祈,毕竟,她的霍大将军已经安然无恙了,她的女儿已经幸福了,孩子们都安好,她要开始养“新”女儿了。
这下,所有的担子彻底压到了萧祈一人肩上。她原本还盘算着,能不能让萧涣帮忙带带年幼的弟弟萧凌,分担些许压力,自己也好多些时间陪伴正在恢复的霍长今。
结果,她的旨意还没正式下达,第二天一早,就收到了明王府递来的辞行帖。萧涣带着他的王妃和一双刚出生的儿女,以“封地事务繁忙,需即刻返回料理”为由,快马加鞭离开了京州,直奔他那安逸的梁州逍遥快活去了,跑得比兔子还快!
萧祈拿着那封辞帖,气得差点笑出来。
得,这下连个能稍微分担一下的“苦力”都没了。这偌大的北辰江山,里里外外,是真要她一个人扛了。
虽然政务繁忙,但有一件事,萧祈一直放在心上,并暗中筹划着——她要给霍长今一个盛大的、正式的、让全天下都见证的婚礼!
上次在公主府的那场仪式,虽然温馨,但终究是在特殊时期,宾客寥寥,更像是一种私下的承诺。
她想给她的,是光明正大,是凤冠霞帔,是百官朝贺,是史官郑重记下一笔,让后世都知道,霍长今是她萧祈明媒正娶的妻!
为此,她几次书信褚筱,询问南诏女子成婚的仪式,想要借鉴借鉴。褚筱回信回的也很充分,顺便还把她们落在南诏的“吟霜剑”送了过来,还说“尽快办喜酒,媃儿想她们了”。
然而,每当她在朝堂上稍微流露出一点想要补办婚礼、并且是以最高规格的礼仪迎娶霍长今的意思时,那些平日里看似恭顺的老顽固官员们,就像是被人踩了尾巴一样,集体跳出来反对。
“殿下!此风不可长啊!”
“女子相婚,闻所未闻,于礼不合!岂能效仿那南诏庸俗之风?”
“殿下身为摄政长公主,当为天下女子表率,岂能行此……此惊世骇俗之事?”
“请殿下三思!莫要因此事,损及皇家清誉,动摇国本啊!”
这些老臣,平日里商讨国事不见得多积极,一到这种关乎“礼法纲常”的事情上,倒是团结一致,引经据典,唾沫横飞,死活不肯松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