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侍监高声宣读:
“镇北大将军霍臻之女,原定远将军霍长今,于国难之际,识破逆贼奸计,诛杀惑乱宫闱之郑莲党羽,稳定大局,功在社稷。即日起,恢复其定远将军之职,赏金千两,以示嘉奖。另,霍氏子霍长宁,骁勇果决,箭诛逆首郑莲,于危急时刻匡扶朝纲,特封为骁勇将军,领兵部郎中衔。”
此诏一下,朝堂之上顿时响起一片窃窃私语。果然,立刻有老臣出列反对,御史中丞赵明先行质疑:
“殿下!霍长今此前假死欺君,乃是大不敬之罪!岂可因后续之功,便轻易揭过?若如此,国法威严何在?”
萧祈端坐玉座,神色平静,似乎早已料到会有此一问。她并未直接为霍长今辩解,而是话锋一转,声音清冷:
“赵大人所言极是,欺君之罪,确实不可轻饶。”
赵明一愣,不明其意。
萧祈的目光缓缓扫过阶下众臣,特别是那几个曾在城西参与或默许围剿霍臻夫妇的官员,语气陡然转厉:
“那么,诸卿可否告知本宫,当日先帝只是将镇北将军及其夫人下狱候审,并无诛杀之意。尔等私自调动家将幕僚,于京州城内围剿截杀。”
她刻意停顿了一下,看了一眼行列里心虚的几位大臣,语气变得危险:“本宫已经给了你们十日反思,仍然隐瞒不报!这,又该当何罪?!尔等,是否也犯了那欺君罔上、擅权枉法之罪?!”
萧祈的问责在顷刻间转移了矛盾重心,台下的那些官员当时只想着消除“殉葬”的威胁,哪里想过后果?不过是抱着法不责众的侥幸罢了。
“殿下,一码归一码,霍臻夫妇明明已经自尽却又突然出现,此为何意?殿下,能否给天下人一个交代?”赵明又道。
萧祈眼神一凛,正要解释。大理寺少卿孙固然突然出列,朗声道:
“镇北将军夫妇‘自戕’之时,殿下尚未归京,此事由下官向诸位解释。先帝陛下虽将镇北将军夫妇下狱,却并未下旨对其用刑或者处死。大理寺严加看守,却仍遭歹人行凶,险些使其丢了性命,引起京州和雍州的争端。不得已之下,才行假死脱身之下策,为的就是要堪破幕后之人所谋之计,肃清朝堂奸佞!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还请诸位谅解!”
孙固然的解释让殿内的嘈杂声安静了些,萧祈的目光重新变得沉静,说:“镇北将军及其夫人本无大错,其功过相抵,无需再议。至于定远将军霍长今……今日,本宫便给诸位一个交代。”
她缓缓站起身,在百官惊愕的注视下,抬手,取下了束发的银簪。
霎时间,如墨青丝披散而下,垂落肩头,衬得她如玉的脸庞更添几分决绝。
她一步步走下玉阶,来到一名殿前侍卫面前,伸手,“锵”的一声,拔出了对方腰间的佩剑。
长剑在手,寒光映照着她坚定的眼眸。
“殿下!”众人惊呼。
萧祈恍若未闻,左手抓起一缕长发,右手长剑毫不犹豫地挥下!
“咔嚓。”
一缕青丝应声而断,飘然落于金砖之上。
萧祈手持断发,面向百官,声音清晰而坚定,传遍整个太极殿:“当年,是本宫,一意孤行,瞒下众人,保下了霍将军。今日,本宫便给诸位,也给先帝一个交代——”
她将断发捧于掌心,微微躬身:“本宫,以此发代首,向先帝请罪!所有罪责,由我萧祈一力承担!霍长今之功过,至此相抵,不得再议!”
以发代首!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岂可毁之?
满朝文武,鸦雀无声。
所有还想借题发挥的人,都被萧祈这惊世骇俗、却又无比坚定的举动彻底震慑。看着那散落青丝、手持断发、目光决然的长公主,再无一人,敢有异议。
她终究用自己的尊严和决心,为霍长今,也为霍家,铺平了最后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