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可怕了,太离奇了,这不会是真的对吧。
没法站立,他往那块钢筋水泥横乱之地爬去,孱弱的双膝却只行出毫厘,眼泪“啪嗒”滚落在地,如失禁般簌簌下落。
有人轻轻抱住自己,是烟熏乌木气息的怀抱,温厚的木质调,伴着清透的风,压住空气弥撒不去的粉尘味。
他说:“抱歉,我来晚了。”
“别害怕,从现在开始,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纪零没有说话,他的魂魄凝滞了,像被冰冻的沙漏,站在流逝的时间里,却恍若恒久。
许久后,他艰涩开口:“裴疏意,这一定是假的对吧。”
……
“怎么半天不说话,舍不得哥哥?一刻分开都受不了?”方贺州要去摸纪零头,却见小崽子忽地闪开,眸中满是恐惧,仿佛看见最可怕的鬼魅。
他收回手,状若无意地弯唇,调笑道:“不是吧,现在连个头都摸不了了。”
纪零说:“方贺州,我们走吧,不找了。”
这是一条必死的路。
他们得先离开这个地方。
他几乎是用拽的,拖着方贺州往外走,却一步三回头,楼房外的钢架极细微地颤动着,或许它终日是这样,又或许,这便是坍塌前兆。纪零不知自己离开后,事件是否会朝刚才预演,楼里还有人,他该见死不救么。
宋星彦或许还在楼里。
纪零想狠心逼自己放任不管。
上一次的记忆太可怕,如今手抓住的人就死在眼前,纪零至今未能读懂他的唇语。
他该明哲保身的。
道德与自私被架在天秤上,每跑一步,便倾斜一分,纪零原本打算逃离学校,不管能否出去,先离开这个让他绝望的地方,越远越好,却忽地转头,拉着方贺州朝学校广播室跑去,他跑得很快,几乎是和死神赛跑。
可不等到达目的地,就听到有人尖叫:“楼塌了,楼塌了,楼塌了!!”
“后街的楼塌了“
“我操,我女朋友还在里面。”
方贺州还来不及询问纪零带自己马拉松是哪出,闻言先是一怔,又松了口气:“看来我们躲过一劫。”
他看向身旁纪零,却发现,对方眸中失去焦点,光芒被泯灭,如同一个失了灵魂的苍白人偶,方贺州问:“这是怎么一回事。”
……
“怎么半天不说话——”
“方贺州,你去帮我买杯茉莉柠檬茶,少冰标准糖,我去下洗手间。”
“好好好,难得使唤我。”
纪零支开方贺州,往楼里走去,这是第四次了,他不知道这份能力的使用期限是多少,或许并非无限制的,虽然似乎只要他无法接受结局,便能重新来过,但他的意识愈发模糊,眼前人形边缘乏起重影。
或许再来一次,他就会因为精神力消耗过度而昏厥,支撑他往前走的,只剩信念了。
这栋楼在建造之初想往商场规划,但因是违规建筑,不敢过于招摇,最终只建了六层便不了了之,在第三楼有监控室与广播室。
所以,只要将安危抛之脑后,无需跑到校广播台,就能对这发出警告。纪零冲进广播室,不顾保安惊异目光,拿起麦克风大喊:“这栋楼有危险,请所有人快速离场,这栋楼有危险,请所有人快速离场。”
……
“这栋楼有危险,请所有人快速离场。”
声音持续了将近五分钟,纪零从监控中看到,所有人都在往外跑,整栋楼几乎空了,他看向保安:“愣着干嘛,快走呀。”
他趋近人体极速地往外跑,到一楼时,“噼啪”声响起,能从声音想象出木质结构断裂的模样,出口处,路灯的光倾泻进来,将整个门框照得宛如通往天堂的阶梯。
明明只有几步路,却是难以逾越的距离。
纪零想,他并没有办法活下来,或许让游戏失败的,并不是规则,也不是局面多困难。
而是黑袍人对人性的把握,纪零从不觉得,他是多么良善的人,小时候看电视剧,主角为了拯救世界去死什么的,他也觉得太愚蠢。
可当事情真正降临,纪零却发现,他也并做不到当个完全自私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