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寻掐指一算:“……丑时一刻。”
季旻曲起手指,敲了敲窗棂,低声呼道:“肃风。”
马车外面很快传来一个声音,迅速而冷漠应下:“是,属下明白。”
闻天硕左右看看,他也不是真的莽夫,此刻也审时审度地保持着安静,这几日季旻暗中探查,但是工时又不能耽误,果不其然,他闻天硕要做一个半人的量。
他敢怒不敢言,也不敢扎四季候的小人,只好一边腹诽一边加快赶工,每天下工以后,他的腰都是僵硬的,此刻,他也就暗戳戳地靠在马车壁上,缓缓自己的腰。
“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儿啊……”
“不可不可,还是从长计议为好,您贵为侯爷,怎可亲身上阵,不可不可不可……”吴锦恪听完这项安排,出乎意料地表示坚决反对。
“侯爷,您千金之躯,怎可亲身犯险,这实在是太冒险了……”
季旻听了这话,面上没有什么表情,但是也没有免了吴锦恪的礼,若是太子在这里,想必一定能看出,四季候此时有些不愿意计较的不悦了。
邹寻看见季旻这幅样子,又听到吴锦恪还不知好歹一般继续喋喋不休,慢慢地觉着有些不对。
一旁的闻天硕更是莫名其妙:“吴大人,您这是进了哪的温柔乡,您还记不记得我们来到都云是干嘛的?侯爷武功高强,咱们两个加起来再叠上五根百年人参都够不着侯爷几个来回的,瞎操心什么呢您?”
他说着说着,越是冒出来一肚子火,炮口一开就没有再收回去的打算:“本大人堂堂朝廷命官,在那破场子里面天天忍着一帮不洗澡的臭男人,一个人干两个人的活儿,每日睡得比狗晚起得比鸡早,好不容易有了案子的眉目,你轻轻一个‘从长计议’的屁说放就放?”
季旻还要赶着制定详细的方案,商量些许细节,也顾不上他们纠葛,早早就带着肃风上楼了。
邹寻想了想,还是没有留着他们两个炮仗单独相处,但是也没有冒然劝阻,而是静静站在一旁,等着吴锦恪自觉心虚。
果然,论气势,吴锦恪再练三十年也比不过闻天硕,但是吴锦恪又是出奇的倔,即使他已经意识到了自己的这番言论站不住脚,也还是不愿意认怂。
双方僵持不下的时候,邹寻开口了:“吴大人,我等在都云驻留已有小半月,朝廷之中有人就着此事发难您不是不知,这沙场宛如铁桶一块,好不容易漏出狐狸的尾巴,侯爷必然是要穷追不舍的,您现下跳出来阻拦,这如何叫我等心服呢?”
闻天硕许是刚刚文武相掺来了一通有些伤元气,此刻听着邹寻的这一番话,用上了最后一番心气儿,怒吼道:“就是!”
邹寻:“……”
她眉眼中的厉色被不动声色地藏起来,清了清嗓子准备将声音放柔一些,刚准备开口,瞧见眼前这一幕,她手中的水碗重重一掷,“噌”一下站了起来——
声色一凛:“吴大人,你这是做什么?”
吴锦恪竟是直接跪在了她跟前!
夜露深重,南边这地方一入冬,冷空气里面搀着水汽儿,能冻得人直打哆嗦,默默黑夜,只能听见自己牙齿打架的声音。
但是伏击的几人却是一动不动。
树上偶然间还会落下几片绿的没有生机的叶子,顺着风的劲晃荡着落在几人身上,却不是顺着夜行衣的弧度慢慢滑下,而是仿佛被试了巧劲一般,直接被紧绷的肌肉给弹开了……
白日还热闹非凡的沙场此时却安静极了,犹如被树林深处的藤枝围起,水泄不通,伺机将觊觎秘密的人一击封喉。
安静得有些怵人,这种时候,已经习惯于这种环境的人反而对于冒出的声音还要有一定的反应时间。
夜阑风叶无声……
十五已至。
夜半作梗无言……
丑时整刻。
肃风在心中默数着,恍如滴漏,只是肉体凡胎,常人作数数到后面,往往不自觉加快,肃风数着数着,会莫名停一下,等着被落下的时刻追上。
“三”身后的三卫纹丝不动。
“二”肃风全身的血冷了下来
“一!”
只听四季候一声低喝:“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