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容显资回院时,正见宋瓒站在院中。
容显资看了他一眼:“不愧是锦衣卫,这类偷鸡摸狗的事情就是熟练。”
宋瓒目光一直追随着容显资。
“你现在,倒是厉害了。”宋瓒这话说得很轻,听不出喜怒哀乐。
京城秋寒,容显资将小灶燃起,给自己烧点热水:“怎么,宋大人接受不了曾经被自己予取予求的人比自己强了?”
她将木柴随手仍在火灶了,走到宋瓒身边:“这种危机感,我可是被你强迫着感受了很久。”
“女子受夫婿庇佑就好,你何必如此?”宋瓒眉结不解,“你为何如此?”
容显资嘲讽道:“那你为什么杀你爹啊?”
她探身,凑得离宋瓒极近:“你是你爹生的,不是应该孝顺他吗,他给了你那么多好处……”
容显资尾音极尽嘲弄,宋瓒偏头:“这不一样。”
“官吏民间都在骂你不孝,虽然骂成这样确实有我一份力,”容显资转身,留宋瓒站在原地,“但说实话,我并不觉得你做的事算大错特错。”
这句话让宋瓒活过来些许。
宋栩给予他许多,如果没有宋栩给他的敲门砖,宋瓒这辈子都不可能走到这个地位。
此事宋瓒心知肚明,可伴随而来的父亲威严和人格打击,甚至体罚羞辱也叫他分外难熬。
以孝治天下,他也寻不到一个人来理解,直到容显资的出现。
刚烧的水有了热气,容显资赶忙给自己倒了一碗暖身子:“宋瓒,你有把我当人吗?”
她没抬头,整张脸埋在海碗里,声音嗡嗡的:“不仅仅是女人,是你心里的‘人’。”
在这片土地,父权和夫权相伴相生,归根结底都是“权”。
不平等的权力带来不平等的人格,穷人和富人,黑人和白人,女人和男人。
“我理解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难处,只要他能自洽过得开心,我都不会多嘴。但我容显资,实在接受不了弱化我自己的人格。”
宋瓒干涩道:“你是女子,生来就是,你这般想法,此生都不会闲适。”
容显资摊手:“但生在我后面的人就会轻松了啊。”
她将海碗随手放在灶台上:“把别人赶回家,霸占了整个社会所有资源,登高而上。最后看上别人了,从指缝漏点金银碎玉,就觉得别人应该千恩万谢了是吗?”
她冷笑一声:“我还没对你做什么,你就觉得不适了,那曾经的我呢?”
宋瓒被容显资说得难受,却寻不到话反驳,他应该离去不再受辱,可又想多看容显资两眼。
他沉声道:“显资,我离不开你了。”
这话有些没来由,容显资想了一下,想起今日在乾清殿,众人定下了宋栩的死期。
宋瓒又道:“我想我对你的爱是真的。”
他心里没来由的恐慌,宋栩的死期在他脑海里回荡,他忽然抓住了什么:“显资,我们和别人不一样,我想弑父,你想弑夫。”
他说着,逐渐将自己说服:“我们和别人不一样。”
情之所至,一叶障目,如盲人瞎马,夜半池深。
容显资低头,看着自己手腕上的衔尾蛇手链,透过白玉看见了一份纯粹至深的爱。
她想了片刻,走上前,看着眼前这??x?份驳杂的爱:“对,我们和别人不一样。”
“宋栩的刑场,我会陪你去的。”。
宋栩本应该是秋后问斩,但眼下朝廷四处漏风,尤其是倭情引得天怒人怨。
众官私下一合计,决定将宋栩拉出去砍砍脑袋,以彰显本朝还是有纠察之为的。
此外,容显资格外体贴,提议拉着宋栩在囚车上绕城三圈,让人民群众都看看。虽然中途可能会被砸石头,但为了朝廷,她还是可以牺牲一下的。
对此孟回千叮咛万嘱咐容显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