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世界里只剩下这一叶扁舟,只剩下船头月光下为他轻轻歌唱的少女。
阮绵绵唱完了最后一句“我有心采一朵戴,又怕来年不发芽”,尾音带着点羞涩的轻颤,消散在带着水汽的晚风里。
“唱得……不好听。”她声音带着点懊恼。
肖怀宇慌忙重新握紧橹把,笨拙地摇动起来,试图稳住船身,橹板带起的水声哗啦作响。
“好听。”他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特别好听。”他补充道,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肯定。
小船重新恢复了平稳的航向,朝着前方那个越来越近的、灯火通明的返航码头驶去。
岸上的喧嚣声浪重新清晰起来,人语、乐声、船只靠岸的碰撞声混杂在一起。
船尾的老船家不知何时又摇起了蒲扇,看着前面两个沉默的年轻人,布满皱纹的脸上露出一丝了然又带点兴味的笑意。
船头轻轻磕碰在码头边缘的石阶上,发出一声沉闷的轻响,船身随之微微一震。
岸上明亮的灯光一下子涌了进来,驱散了船篷里的朦胧月光,也驱散了方才水波歌声织就的梦幻泡影。
阮绵绵扶着船舷站起身,动作还带着点小船摇晃后的虚浮。
肖怀宇抢先一步跨上岸,站稳后立刻回身,朝她伸出了手。
他的手很大,骨节分明,在码头明亮的灯光下显得格外清晰。
阮绵绵犹豫了一瞬,指尖轻轻搭了上去。
他的手心干燥而温暖,稳稳地将她拉上了岸。
脚踩在坚实的水泥地上,阮绵绵才轻轻吁了口气,脸上露出一丝安心的笑容。
老船家也慢悠悠地上了岸,从腰间解下一个旧布包,眯着眼,慢条斯理地开始点钱找零。
肖怀宇掏出钱包,抽出几张纸币递过去。
码头人来人往,喧闹非常,各种声音交织在一起。
老船家点好了零钱,乐呵呵地递过来:“小哥,找你的钱!”
他浑浊的眼睛在肖怀宇和阮绵绵之间溜了一圈,那点精明的兴味更浓了,却也只是咧着嘴,摇着他的蒲扇,低声嘟囔了一句只有自己能听见的:“怪哉,怪哉。”
肖怀宇默默接过零钱,塞进裤兜:“走吧,回酒店了,该查房了。”
阮绵绵看着他的背影,脚步踩在青石板上,发出轻微的声响。
她忍不住又回头望了一眼。
刚才那艘承载过歌声和月光的小船,孤零零地系在岸边,随着水波轻轻摇晃。
乌篷的影子倒映在幽暗的水面上,被岸上璀璨的灯火切割得支离破碎。
老船家站在原处,看着那一前一后、沉默着汇入码头人流的年轻身影,摇扇子的动作慢了下来。
浑浊的眼睛里映着水波和灯光,他咂摸了一下嘴,那点精明的笑意沉淀下来,化作一丝了然的喟叹。
他抬头望了望悬在墨蓝天幕上的月亮,低低地又哼起那不成调的曲子来,声音沙哑,融进了平江千年流淌的水声里。
——
研学归来的第一个周一,整个市一中的高二年级仿佛集体中了嗜睡咒,早读课那点稀稀拉拉、有气无力的诵读声,与其说是在读书,不如说是在梦呓,拖沓极了。
“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滟滟随波千万里,何处春江无月明……”
“月照花林皆似霰!F=ma!加速度方向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