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老船家咧开嘴,露出稀疏的牙齿,“年轻人有想法。上来吧!”
他起身,拿起船头的竹篙,轻巧地一点岸边,那小小的乌篷船便听话地靠得更近了些。
阮绵绵小心翼翼地踏上窄窄的跳板。
小船随着她的动作微微摇晃起来,她低低轻呼一声抓住了肖怀宇伸过来的手臂。
船舱很小,只够两人并排坐在窄窄的长条木凳上。
乌篷低矮,散发着淡淡的桐油味和河水特有的潮湿气息。
老船家坐在船尾,也不多话,只把长长的橹绳解下来,递到前面:“喏,想玩就试试,不想玩就老汉我来。”
肖怀宇还没开口,旁边的阮绵绵眼睛却亮了亮,带着点怯生生的试探:“可以试试吗?”
她仰起脸看向老船家。
“有啥不可以的?”老船家乐呵呵的,“姑娘家手轻,慢点摇就是。”
阮绵绵脸上绽开一个小小的、带着点新奇和兴奋的笑容。
她站起身,小心翼翼地接过那粗糙的橹绳和沉甸甸的橹把。
小船随着阮绵绵生涩的动作在水面上笨拙地扭动起来,像只喝醉了酒的鸭子,左摇右晃。
橹绳摩擦着船尾的橹桩,发出吱吱呀呀的干涩声响。
她咬着下唇,专注地用力,额角很快沁出一层细密的汗珠,在船篷缝隙漏下的微光里亮晶晶的。
几缕柔软的黑发被汗水打湿,黏在了她纤细白皙的颈侧。
肖怀宇的目光落在那几缕湿发上,喉结不受控制地上下滚动了一下。
晚风裹挟着河水微腥的气息拂过,却吹不散他胸腔里骤然升起的燥热。
“呀!”阮绵绵低呼一声,橹绳猛地一滑,小船剧烈地歪了一下。
肖怀宇一步跨前,大手瞬间覆在了她握着橹把的手上,稳住了那失控的力道。
他的胸膛几乎贴着她的后背,隔着薄薄的衣料。
“我来吧。”他的声音低沉,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沙哑,飞快地松开了手,从她手里接过了那沉重的橹把。
阮绵绵默默退开半步,坐到长凳上。
肖怀宇没说话,只是沉默地摇起橹来。
他的动作明显熟练有力得多,长臂舒展,带着一种属于少年人的、初具雏形的沉稳力道。
小船终于摆脱了之前的笨拙,橹板划开墨玉般的河水,发出规律而舒缓的哗——啦——哗——啦声,船头破开水面,留下两道柔和的波纹,在月光下闪烁着细碎的银光。
船平稳地滑行在宽阔的河道北湾,远离了岸边喧嚣的画舫和人声。
夜色像一块巨大的、浸透了墨汁的绒布,温柔地笼罩下来。
两岸高悬的灯笼在平滑如镜的水面上拉出长长的、摇曳的光带,红彤彤的,像是熔化的金子滴落在墨玉上。
白日里喧闹的平江路此刻只剩下模糊的轮廓,白墙黑瓦的民居枕河而眠,窗棂里透出星星点点温暖的灯火,如同散落在水边的星子。
远处,横跨河面的石拱桥在夜色中勾勒出浑圆的剪影,桥洞下黑黢黢的,倒映在水中的月影被小船经过的涟漪揉碎,又慢慢聚拢。
空气是湿漉漉的凉,混合着河水深处的水藻气息、岸边垂柳的淡淡青涩,还有不知哪家飘来的隐隐茉莉花香。
偶尔有蛙鸣从水草丛深处传来,清脆短促,更衬得这水上的夜愈发宁静悠长。
只有橹板轻柔划水的声音,像一首古老摇篮曲的节奏,一声声,敲在人的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