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微微垂着头,几缕发丝滑落颊边,侧脸在暖黄的台灯下显得格外柔和静谧。她一笔一划,认真地写着。
「致未来的自己:展信安。
希望此刻平江河畔的晚风与灯火,能穿越时光的河流,抵达你的身旁。愿你不论行至何方,心中永存这份宁静与美好。记得海棠糕的甜,记得桂花粥的香,记得同窗的笑语……也记得,此刻心中的懵懂与期许。愿你勇敢,温暖,不负韶华。」
落款处,她顿了顿,写下:「十六岁的阮绵绵。于苏州平江路。」
而肖怀宇独自坐在最角落的阴影里,远离窗边那团暖光和王璐璐叽叽喳喳的声音。
木质桌面冰凉,像他此刻试图维持的镇定外表。
他手里捏着那张纯白的明信片。
可他的心跳,却震耳欲聋,几乎要盖过一切声响。
源头,就是斜对面窗边那个穿着月白旗袍的身影。
灯光像一层柔纱罩在她身上。
她微微低着头,胸前的麻花辫垂落,发尾的月白丝带随着她写字的动作轻轻晃动,像停在他心尖上颤抖的蝶翼。
她偶尔蹙眉,指尖无意识地绕着笔杆,那份专注的静谧,比平江河所有的灯火加起来都更让他移不开眼旗袍店里老板娘那句“天生一对”的回响,不再是玩笑,而像一把钥匙,猝不及防地捅开了他心底尘封已久、积压了太多酸涩与渴望的闸门。
他低下头,十六年。从懵懂孩童到青涩少年,他看着她长大,看着她从一个爱哭的“软绵绵”,长成如今这样安静美好的模样。
他习惯了站在她身边,也习惯了将那份日益清晰、日益汹涌的情感,死死地按在心底最深处。
为什么不敢说?
怕。
怕一旦挑明,连这看似近在咫尺的距离,也会变的遥不可及。
他见过她对其他男生礼貌疏离的微笑,那笑容让他心头发紧。
他太了解她的安静与敏感,一丝风吹草动都可能让她缩回自己的壳里。
他不敢赌。
他输不起。
可今晚不一样。
平江路的灯火,旗袍的光华,还有此刻她安静坐在光晕里的侧影……这一切像一把锋利的刻刀,在他心口反复刻画着一个念头:他不想只是这样。他想要更多。
他深吸一口气,然后落笔。
「五年后的肖怀宇:见字如晤。
此刻坐在苏州平江路这家书店的二楼,窗外是流淌的河水和满街的灯火。
很吵,也很静。
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一声声,敲在肋骨上。
写给你,是因为有件事,压在十七岁的我心里太久,太沉。
沉到快要喘不过气。
沉到我怕再不说出来,它会把我自己也压垮,或者,随着时间,真的就烂在肚子里。
你还记得她吗?阮绵绵。
不是作为同学,也不是作为那个总爱跟在我们身后、需要保护的‘小尾巴’。
是作为一个……让我从很久很久以前,大概连自己都还没明白‘喜欢’是什么的时候,目光就再也无法真正移开的女孩。
记得小时候她摔倒了,哭得满脸通红,我板着脸递给她一颗糖,其实手心全是汗,比她还慌。
记得初中她被高年级男生堵在楼道,我二话不说冲上去把人推开,事后被老师罚站,心里却觉得值。
记得她笑起来眼睛弯弯的样子,像月牙儿。
记得她难过时低垂着头,沉默的样子,让我觉得胸口闷得发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