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半年前的一场变故,彻底粉碎了他的人生。
那日,一名72岁的老妇人,因摔倒致右股骨粗隆间骨折入院。她患有高血压,体型偏胖,术前检查显示血液粘稠度偏高,但无明确的抗凝禁忌。
像这样的老年患者,术后极容易发生深静脉血栓及肺栓塞,必须立即启动规范的物理和药物预防措施。
然而,他的导师陈弘毅却发话,因病人血压偏高,抗凝药先不用,以物理预防为主,观察再看。
这一观察导致,术后第48小时,患者突然剧烈胸痛、呼吸困难、血氧饱和度急剧下降,迅速陷入昏迷。虽经全力抢救,但最终仍因大面积肺栓塞死亡。
而令孟怀谦心寒的是,他的导师陈弘毅第一时间篡改了术后医嘱,坚称自己明确下达了“立即使用抗凝药”的医嘱,是实习医生在抄录或执行医嘱时疏忽遗漏,导致患者术后未能接受任何药物抗凝治疗。
他甚至公开指责他实习生经验不足,未能及时识别肺栓塞的前兆,错过最佳的抢救时机。
但术后36小时,当患者开始出现小腿胀痛的症状时,他明明第一时间提醒了陈弘毅!是陈弘毅急着下班回家没有重视才导致了这场悲剧!
可医院内部的听证会上,比起他这个紧张失措的实习生,医院管理层更愿意相信陈弘毅这个主任医师。
甚至听证会后,陈弘毅还私下劝导他:“你还年轻,扛下这件事,医院会低调处理,不会影响你将来的职业生涯。但如果闹大了,别说这家医院,整个医疗圈都不会再有你的容身之地。”
软弱之下,他一度相信了他的话。
然而,他等来的,不是内部的宽容处理,而是成了导致病人死亡的直接责任人,被医院停职、劝退,被受害家属辱骂,被同事们排挤……
巨大的冤屈与不甘,促使他在停职期间暗中展开调查,试图搜集证据举报陈弘毅,为自己讨回清白。
然而,仅仅一个月后,他就被自杀了——从租房坠落,当场身亡。遗书称他“因医疗事故内心负罪,连续一个多月无法入睡,最终不堪压力选择结束生命”。
“我不是自杀的——是陈弘毅杀了我!”
薛宓就见孟怀谦的灵体剧烈波动,再度激动地说:“那天我跟踪陈弘毅,发现他下班后没有直接回家,而是悄悄走进了医院旁边一栋不起眼的三层红瓦自建房。那根本不是什么民居,而是一家地下代一孕机构!”
“他们打着‘爱心捐一卵、高额补偿’的幌子,专门诱骗那些经济困难的年轻女性!我暗中收集了一切证据,写好了举报信……可就在提交的第二天,几个伪装成保安的人突然闯进我的住处,把我从阳台直接推了下去……一定是陈弘毅发现了举报信,派人把我杀了!”
说到这里,他周身的气息更加冰冷:“最可恨的是,他居然还敢出现在我的葬礼上,在我悲痛欲绝的父母面前装出一副痛心惋惜的样子!就是这股强烈的怨恨,让我残留的意识始终跟着他,一路回到了医院……”
薛宓忽然打断他,指向他胸口那可怖的窟窿:“那这个伤口是怎么回事?医院里其他游荡的鬼魂……是你吞噬的吗?”
孟怀谦茫然地摇了摇头,魂体微微黯淡:“我刚来的时候,医院里确实还有其他亡魂……但我一心只想报复陈弘毅,根本没有留意它们。后来不知发生了什么,等我再度恢复意识……就已经变成现在这副模样了……”
怨气过重的确会神智昏乱、记忆残缺,薛宓没有深究,而是从孟怀谦口中,终于知道崔芳华刚才对那张小广告那么深恶痛绝的原因。
她皱着眉又问出了另一个问题:“你说你已经提交了医院内部的举报信,可为什么医院至今毫无动静?陈弘毅依然安稳地坐诊,女性厕所里仍然贴满了那种卖卵广告。”
孟怀谦结结巴巴道:“也、也许……举报信根本没传出去……被陈弘毅他们中途截下了……”
“仅仅因为一封举报信,就不惜杀人灭口?”薛宓总觉得其中还有什么更深的原因,但眼下这不是她该纠结的重点。
她定下心神,看向那破碎而执着的灵魂,出声安慰道:“放心吧,我认识刑警,一定替你讨回公道,还你清白。这期间,你要听从我行动。”
“谢谢……谢谢你!”孟怀谦激动地说着,可话音未落,就见眼前这个气场强大、仿佛能为他主持公道的少女,周身光芒一闪,身形竟急剧缩小……
眨眼之间,站在原地的变成了一个看上去只有十来岁、脸颊还带着点婴儿肥的小女孩。
孟怀谦感恩的话瞬间卡在喉间,整个魂体都呆滞了。
带着已被净化的男鬼,薛宓返回了住院部。忙前忙后办完手续的贺黎筠瞧见她才出现,皱着眉问:“怎么离开这么久?遇到什么事了?”
“净化了一个怨灵。”薛宓将孟怀谦的遭遇原原本本地道出,“就是刚才你妈妈给你的那张小广告,那上面的代一孕机构就在医院旁边那栋三层红瓦自建房里。”
贺黎筠闻言一怔,略显惊讶地看她:“你知道什么是代一孕?”
薛宓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认真地点了下头:“虽然百度了一下也不是特别明白……但既然会对女孩子造成生命危险,那总归是坏东西。”
贺黎筠神色凝重地点了点头:“这件事我会暗中调查。”
他话音未落,就见薛宓微微蹙眉,若有所思道:“孟怀谦一口咬定是陈弘毅派人杀了他,但奇怪的是……我在陈弘毅身上只看到了贪财、自私自利的浊气,并没有杀人者那种狰狞的黑色恶念。按理说,他若真有主动杀人隐瞒罪行的恶念,不该是这般气息。”
她抬起眼,目光清亮却带着困惑:“我感觉里面可能另有隐情。但孟怀谦说,他在医院里只得罪过陈弘毅。”
“孟怀谦的举报信石沉大海,院方毫无作为这点也十分可疑。或许,截流举报信的另有其人。这个人很可能与陈弘毅同流合污,甚至更深地卷入非法代一孕之中,所以帮助陈弘毅解决掉了孟怀谦。”
他就见薛宓蠢蠢欲动道:“我去吓一吓陈弘毅,让他交代出同伙!”
“别做的太过火……”贺黎筠无奈道。
午夜的值班室被沉寂笼罩,陈弘毅正陷在椅背浅眠。就在他昏昏欲睡时,头顶的灯管突然剧烈地闪烁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