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致仕?”丘沏睨着他:“我真瞧不起你。”
采臣子眼中麻木:“我弟弟都跑了,我还在这干什么?”
丘沏轻蔑地笑了笑,“你觉得就算为了我自己,我会让陛下同意么?”
“你他妈要干什么?”采臣子气急败坏:“那你把他给我找回来。”
丘沏眸含讥讽,语气又怜悯:“你怕不是痴傻了吧,就以你现在摇摆不定的步子,致了仕他们必将猛虎扑食转向你,还想去找你弟弟?痴人说梦,能不能活着另说,且我的小湘也要受牵累。”他施舍道:“你不是在派人找么,我也给你留着点意。劝你先束束心思,整日浑浑度日,朝署上那一堆烂账还等着收拾呢。”
采臣子没理他,他还失魂落魄呆在那,眼神中只剩木然。丘沏就在旁边等着他,许久,他讷讷道:“丘沏,你懂咒誓之类么。”
太子恳心乞情,总算苟得流戍云滇,蠲免杀身之罪。李珩望着身后的长江之水,心中百感交集。此一时,彼一时,今后到了云滇,再还有无出头之日?还是……
“爹爹。”女孩牙牙而语,把沿路摘的花编成花环,伸着手叫他。李横回过神,弯下腰,任凭她摆弄好。
远离你死我活,珑田躬耕,布衣度日,也还罢了。
“爹爹,好不好看?”
李珩看向笑靥嫣然的女孩,苦涩的脸上也明朗些许。“好看。”
女孩笑声黄鹂,“爹爹,我听说,那里有好多种花,还有好多好看的姐姐。”
看着面前不谙世事的期待,李珩不由也对今后生出几许希望,“是吗?再过几十日,我们就到了。”
女孩磕磕绊绊说着,身畔突然热闹,一时间哀嚎高彻,盖过了她的声音。不过刹那功夫,尸横遍野,躺在地上的全为李珩熟知,皆是李氏宗亲。
几乎一刹那的念头。
李珩死死拽着女儿,狂奔不已,终是在长江之沿却步,押役步步紧逼,他回过神,才发现刚才一直紧攥着的是一截晃荡的小臂。
李珩悲怒交加,“我们已受发配,你们为何还要至李家于死地。”
“这自然是上面的意思。”
眼看刀刃寒芒将至,李珩穷途无路,纵身跃入江水。
这地方已是花开盛景了。
身入金黄花浪,密密麻麻的花瓣风一吹就簌簌散落而下,像一片片金箔,伴着如丝如缕的馥芳,在空中蹁跹周旋,飘摇着隐入斑驳,幽幽袭人,暗香远逸。
目及一片桂林,采昭子想起西厢房那棵参天桂树,它还要再过些时候才能开出此般光景。
采昭子坐到一株桂下,暖风掠过一阵温凉,他兀地有些倦意了。
“漫游这么多天,现在快要入岭了吧。”他迷迷糊糊盯着霞日从容落尽,皓月信步跻空。
桂子月中落,天香云外飘。
“这些天可真安乐,无怪乎人人都说江南好。”采昭子眸中朦胧带笑,“只怪时候太紧了,等咱们安稳了,今后再去探看那些好风景。”
他呢喃起来,“岭南该是什么样子……咱们先去寻到母亲的前迹,然后……做个教书先生如何?这便也算几年前的接续了……”他沉默一会,更小声道:“我这几年观览的闲书也算功不唐捐,也无需担扰京中朝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