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禁烟这种说法,许诏自顾自喝了两杯酒,仰头倚在沙发上,从兜里摸出一只烟放到嘴里,银色打火机在手中转了两圈,突然眼珠一动,将其塞到阮幼菓手中,对他抬了抬下颌,示意给自己点上。
“你自己没长手啊?”
阮幼菓面露嫌弃,还是抬起手微拢上,许诏咬着烟低头凑近,垂眸看他睫毛在脸上投下的细密碎影。
火星燃起几秒后,他指尖夹起烟,从唇间吐出的朦胧白雾自上而下拂卷对方漂亮的眉眼、鼻梁和嘴唇,硬是在烟草味中生出了夜半迷障遇妖孽的志怪遐想,接过打火机,目光始终黏在那张脸上,眯起眼笑道——
“谢谢小菓儿,你像妲己。”
话音方落,一道被光剪成斜长的阴影横在二人之间,许诏抬头与从围堵下脱身而来者对视片刻,虽然不情愿,还是讪讪地从阮幼菓身边让开了,“走了?”
阮邱无比理得地取代他的位置,坐在阮幼菓旁边,不咸不淡道,“老人家身体不适。”
几个和阮邱平辈的小少总过来说话聊天,因为相互熟识反倒聊得都是些亲切自然的闲话,阮幼菓余光见一位长卷发的集团千金于身边左空位坐下,偏头看去,注意力先是被对方颈间项链上那颗极具古老游牧民族气息的宝石吸引,让人不觉联想到印第安人华丽色彩的厚重肩毯。
而配上她那一袭垂至脚踝的绸质红裙,妩媚中更添一股慵懒随性的风韵,热烈斑斓的美感。
“颜姐姐。”
这种言语道不尽的气质,好比红配绿配出一种自在风骨,至美至俗,至俗至雅,颜然此人是独一份的。
“菓菓,”她的手指摸上阮幼菓的后脑勺,倾身凑过去在他脸上亲了一口,红唇刻意落在他眼下方的那颗黑色小痣上,笑着说,“好久不见,姐姐一开始就看到你了,抽不开身,不然早就来找你。”
有人打趣道,“怎么还有CheekKiss问候环节?”
颜然看对方白嫩小脸上被印下浅淡的口红印,小痣恰好在落下的两张唇瓣之间,满意摸摸阮幼菓的脸颊,暂时保留亲吻对方那双黑润眼睛的珍贵权利,“菓菓真漂亮。”
阮幼菓长睫下的目光下意识追随着她,一只拿着酒杯的手却自后揽过他的左肩,不动声色隔开了他和颜然。
微凉的酒杯边沿蹭到下唇,水润沾染上唇瓣,发酵过的谷物淡香和檀木香交织在一起,右肩挨贴男人的胸膛,明亮灯光下,微一垂眸,能看到那人拿酒杯时手上的筋络血管和匀称骨节,再一抬头,正接住对方垂下来的视线。
阮幼菓就着他倾斜酒杯,轻轻嘬了两口。
他想起小时候睡前的半杯热牛奶、发烧时的退烧冲剂,阮幼菓突然发觉,就算阮邱给他喂的是溃肠烂肚不得好死的毒药,只要承接一个眼神依然能心甘情愿地喝下,心里仍无法自抑地感到安详——
明明他早已不是小时候了。
这些年他一直学着变聪明,但耐不过灵魂愚蠢,好像离了阮邱就不会走路。
阮邱只让他尝了两小口就将杯子换到另一只手中,如家长替小孩子擦嘴一般,指腹擦过他湿润下唇,在阮幼菓想要舔唇时轻碾过他红嫩濡热的小巧舌尖。
随后接着他喝过的地方将剩下的一饮而尽,眼神似无意扫过那个口红印,狭隘的嫌恶感闪过,又重归于疏慢的冰冷。
阮幼菓对此一概不知,品了品嘴里的味道,他想不明白那些大人为什么喜欢喝酒抽烟,虽说是可以缓解压力,但感觉还是冰激凌和巧克力蛋糕好吃,甜食也可以帮人缓解压力。
“菓菓今年几岁了。”许诏在一旁观察他们半晌,突然问道。
“还很小。”
阮邱掀起眼皮看他一眼。
许诏呵呵笑了,几年前就说过这句话,现在还是这句话。
回去时颜然将颈间那条宝石项链取下送给了阮幼菓,说是算作此次见面的纪念。
阮幼菓在车里观赏了一路那颗宝石表面迷人古典的彩色碎光,打算将其和秦聿珩送给他的那枚对戒放在一起。
回到家,弯腰换鞋,发烫的手掌隔着衣衫贴覆上胯间,顺着臀部缓缓滑至大腿内侧,对方手指的进一步趋向令他不由得浑身一颤,条件反射直起腰,疑惑地转身抬头。
阮邱站在他身后,垂着眼皮无声看他,落地窗外光影流动,仿佛一切抽空声音。
阮幼菓毫不避讳地与他对视,眨着眼睛观望阮邱的眼睛,直到被扣按到身后的墙壁上,比夜色更深一重的阴影压了下来。
极近距离下,呼吸也缠成滚热的温度,一只手摸上他的脸,掌心摩挲过他皮肤细腻的面庞,女人口红留下的淡痕也被抹得干干净净。
“你是不是喝醉了?”
“你觉得亲吻是什么意思。”
两个人几乎同时开口,阮幼菓诚心发问,阮邱同样诚心发问,他却不得不让步先回答他哥的问题,眼珠仰视时瞪得圆圆的,嘴唇一抿泄出甜美的凶气——
“问好的意思。”
他的娇和他那挠痒痒似的攻击性,总是前者先将对手杀死,当事人却不知道。
短暂的静默中,他好像看到阮邱嘴角挑了挑,自唇间溢出一声极低极轻的嗤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