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气笼着整座山城,天色低垂得像垂暮的眼。石板路湿漉漉的,鞋底一落,就泛出浅浅的水声。
郭走丢拎着个包裹,从狭窄的弄堂口转进去。
巷深墙高,挂着的电灯罩上雾汽,昏黄如豆。空气里混着煤烟、姜汤和酸菜的味道。
尽头那扇木门虚掩着,门缝透出一线火光。
她轻敲两下。
“进来吧。”
林婴婴的声音,从里头传出,温柔而淡。
屋子不大,靠墙摆着一口炭炉,汤圆在铜锅里翻滚,雾气氤氲,映着她的脸也带了层光。林婴婴穿着深青色的棉袄,头发挽得整齐。
见郭走丢进门,她浅浅一笑,笑意极淡,却真切。
桌上摆着一只长命锁,被擦得锃亮,旁边放着一只空碗,碗底沉着几颗桂花。
“冬至了,”她说,“我想煮点汤圆,图个团圆。”
郭走丢放下背包,手指在冷气里微微发红。她打开那包裹,露出几件小小的冬衣,针脚细密,袖口缀了白线。
她将衣物摊平在桌上,说:“天气冷了,这些是上次没来得及交的。”
林婴婴看着它们,沉默良久,手指轻轻抚过衣料。那种细密的针脚,是女人记忆里最温柔的牢笼。
半晌,她低声道:“我都不知道他喜不喜欢穿红的。”
炉火劈啪一声,汤圆滚出锅沿,蒸汽扑上她的睫毛,化作一点湿光。
郭走丢看着桌边那枚长命锁,轻声说:“收下吧,总有机会送过去的。”
林婴婴垂下眼帘,嘴角微微颤动,像在克制什么,半晌才挤出:“你还信,有机会吗?”
郭走丢没有回答,只将那枚长命锁往她手边推了推。
铜锁撞在桌面上,发出一声极轻的“叮”,细小,却久久不散。
屋里静极了。
只有汤圆在锅里轻轻翻滚,发出“咕噜”的声音,仿佛时间在那声音里一点点融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