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个要强的女人,叔公们想接她到城里,叔叔伯伯姑姑们也抢着要给她养老,全部都被拒绝了。
阿太甚至怕村里人说儿孙们的闲话,给自己制定了一个养老计划,子孙后代每个人每个月都要给二十四块五毛钱给她养老,人人有份,不偏不倚,还经过村干部公证,这笔账,也不知道阿太是怎么算出来的,每个月打到指定的账户,可是大家都是一年年的打钱,只多不少。
二十四块五毛钱,只是一个数字,并不是关心阿太的心意。
阿太抱着阿福在床上看电视,电视坐落于房间的桌子上,里面演着熊出没,江小年去收拾堂屋吃剩的东西和那一堆如同小山一样各式各样的钱。
在一堆纸币里,还有不少铜钱和银元。
此时的江小年甚至觉得,阿太还是小时候的样子,是世界上最富有的女人。
电视里的嘈杂声时不时的传来,江小年惊奇的发现,她今天回来后就没有时间看手机,以前住在城市里,手机时时刻刻就是一种牵绊,唯恐它响起来,又害怕它不响,下意识的回拿着手机刷啊刷。
现在不刷手机,倒也是挺好的。
夜晚,江小年和阿太,阿福挤在一个床上。
阿太轻声说道:“好好睡一觉,明天你们把那间屋子收拾出来住,阿福睡觉不老实,我可不想跟你们睡。”
阿太翻过身,已经轻轻地打鼾。
晨雾还绕在山间,此时回村过年的年轻人们早就回到了城市打拼,村子里只剩下一些妇孺老人,还有一些在乡镇工作的年轻人。
昨天傍晚江小年拖着大箱子,背着孩子回家的事,早就传遍了整个村子的巷头村委。
甚至是村里的女人们早上在水池边洗衣服洗菜,都是在讨论江小年回村的事情。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只是一个早上的功夫,说什么的都有。
村口有个小卖部,也就是阿太说的代销店,那是阿太那个时候的词,其实里面就是卖一些鸡零狗碎的东西,不至于要到十几公里的街上跑一趟。
阿福和阿太起得早,狗子早早的就在房间外面等着她们俩,是一个非常忠心的狗腿子。
晨起扫地,把木门一块一块的拿出来,又把那些牲口们都喂了一遍,一个早上才算是忙碌完。
阿福喜欢跟阿太在一起,一早上就好像演了一遍动物世界,堪比动物园,什么鸡鸭都看见了,还有屋子外面的鱼塘也看见了,猪和牛也找到了,就连后山的竹鼠窝也没放过,在农村可有意思了。
窗外的春雨说来就来,细细密密的落在瓦片上,屋檐的水又砸在石臼里,窸窸窣窣的声音让江小年觉得非常安心。
然而,屋后的声音打断了她的片刻安宁。
“阿太,我昨天看见小年回来了?大包小包的,我还让我孙女帮拉了一个箱子,这一次回来是不是不走了?”有人问起来。
阿太笑着答话:“我年纪大了,她回来给我养老。”
“离婚了是不是,现在的年轻人,有几个人的婚姻是到头的,小年长得好看,带的又是个丫头,以后好嫁,要我说啊,你们江家世世代代都是招女婿上门的,以后让小年也招个赘婿,这么多山啊地啊,可千万别荒废了。”又有一个老太婆从窗户那边说起来。
女人又乐呵呵的说起来:“女人是不愁嫁的嘛,现在我们村里女人离婚的多。”
“江老太,你以前是不是也跟江太公离过婚?一代传一代啊。”另外的老太婆啧啧的惊叹。
阿太虎着一张脸:“你们是不是闲出屁来了,落雨了也不往家里跑,还到别人家里说三道四,刘老太太你不是记性差吗,烧着火煮饭都能忘了,把家里点着,怎么还能记得起别人家里八百年前的事。”
女人不断的阴阳怪气:“秤不离砣,公不离婆,我还是帮你小年再相看相看,女人怎么能离开男人呢?”
江小年躲在被子里,离过婚就有错吗?她不敢直面这些流言蜚语。
阿太却把一切都看淡,在雨中,跟人舌战群儒,阿福还是学舌的年纪,别的没学会,就把阿太说的一些浑话说得个十足十。
比如说“生个孩子没屁眼。”一下就被阿福学到了,指着外面的女人哈哈大笑说她孙子没屁眼。
阿太突然意识到,骂架的时候不能把阿福带在身边,抱起阿福就进了屋,留下外面几个女人还在雨中激烈交流吵架心得体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