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今日,才大胆的冒出来这么一丝。
她也不知道她是爱宁月,还是爱宁月扮演的文康帝,总之,当初宁月分给她的一丝怜悯,她现在已经还回去了。
连带着她错付的少女情爱一起还回去,下次再见面,她跟宁月只能是敌人。
——
静妃的话,殿外的人听没听懂没关系,殿里的人已经听懂了。
宁月连一息都没耽误,转头就往殿后跑,她甚至都来不及走门,而是直接从窗户上翻出去,然后砸在地上,再爬起来继续跑。
像是一只手脚笨拙的大胖猫,跌来倒去,手脚并用,一路爪子哒哒的踩在地上往外跑。
跑啊跑,跑过廊檐,跑过假山,跑过转角,头顶上的屋檐绵延不绝,廊檐像是永远跑不到尽头,宁月跑过长廊,惊觉宫里一个人影都看不到。
是谁动了手呢?
一个呼之欲出的名字就在嘴边,除了文康帝以外,没有人能做到这一步。
朝堂中的争端已经让文康帝厌烦了,他不顾烟林派的反抗,打算强行带走宁月和烟令颐,宁月自己跑出来了,那烟令颐呢?
她的皇嫂又如何了?
宁月迎着冰冷的风雪跑出门外,跑向凤仪宫。
凤仪宫那样远,风从她的口鼻里钻进去,在她的胸膛中割过,让她的每一寸呼吸都变得干裂生疼,但她不敢停下。
静妃来抓她,就一定也去抓皇嫂,只是不知道阵仗如何。
凤仪宫并不像是她想象之中的那么安静,隔着很远,宁月就听见里面传来一阵厮杀声。
宁月心想,果然如此。
毕竟她皇嫂不是那种会翻窗逃跑的人,真要是被人围了,皇嫂估摸着提一把剑就出去了——千万别因为烟令颐是个孕妇、是个女人就小瞧她啊!她莽起来的时候,真的不把自己当个人看。
宁月越来越慌,她跑的越来越快,扑入凤仪宫时,宁月正看见这样一幕。
十几位持剑宫女同时回眸看向宁月,用目光将宁月钉在原地不敢动弹。
殿后圆月高悬,殿前人尸横列,清凌凌的月光照着整个宫殿,大概二十位金吾卫的尸体就这么摆在宫殿的地砖上,粘稠的血在地砖的缝隙之中流淌,柔软的血流转瞬间就被冻的发硬,腥甜的气息随着北风一起弥漫。
她的皇嫂被一旁的心腹宫女护在身后,单手扶着高高的肚子,正从殿中走出。
宁月恍惚间明白了。
文康帝今夜就算是没有让静妃动手,皇嫂今夜也会动手。
图穷匕见了,所有人都知道最终选择的时候到了,谁慢谁就死。
她恍惚的这么一瞬,烟令颐已经走到她的面前来。
扶着孕肚的皇嫂看起来很虚弱,但瞧见了她,还是对她温温柔柔的笑,伸手向她招来。
宁月下意识的靠近皇嫂。
皇嫂温柔的抚摸着她的发顶,不问她之前在听雨宫遭遇了什么,只将她跑散的鬓发一点点重新捋好,轻声问她:“宁月可愿与皇嫂一起,去开城门、迎北齐王?”
宁月跟在皇嫂身边,突然记起来很久很久之前的一个夏夜,暴雨如瀑,雷声轰鸣,她的皇兄私奔离开,她只能无助的跑去找皇嫂。
那时候,皇嫂给了她第二条路,也正是这么一条路,改变了她的一生,让她不再愿做一个浑浑噩噩的公主。
而现在,皇嫂又给了她另外一条路。
跳下文康帝这条即将沉没的大船,奔往另一条船上去。
“我愿意。”宁月听见她自己说。
——
这一夜,建业皇城起了一场大火,死尸被火焰吞没,楼檐被烟雾掩埋,同时,烟家军亲手开了城门,迎北齐皇上进建业。
北齐军队踏入建业,打乱了萧云翎的计划——他本该把建业里面最后一批老臣弄死,然后让他的将领掏空国库,再带着文康帝、宁月和他的妹妹一起离开。
但是北齐皇帝来得这么快,让他连最后一点收尾的时间都没有,老臣没弄死,国库没掏空,宁月也没带走,他只能匆忙带着他的妹妹撤离。
再耽搁下去,北齐皇帝的刀就要逼到他的脖颈上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