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至今都还记得他们最后一次见面,沈星尧一脸兴奋地告诉他,说他可以回白玉京了。
唐择玉恭喜他苦尽甘来,他却拉着唐择玉的手道:“可我现在不想回去了,我要等你问道了再走。裴长老说过,等你问道成功,就放你出云州,届时我们就可以一起去白玉京。”
鲜衣怒马的公子哥憧憬着未来,绘声绘色地给唐择玉描绘白玉京的繁华盛景。
他是那么好的一个人,却不明不白地死在“挚友”手中。
“你当时该走的。”
唐择玉呕出一口鲜血,如果当时他没有答应沈星尧去白玉京,而是劝沈星尧回去,他说不定就不会死。
愧疚和悲伤涌上心头,几乎将唐择玉淹没。
“带,带不过来。”李从云后悔说自己救了人,脑子飞快运转,瞥见唐择玉吐血,急中生智,沉重道:“他伤的太重,已经没救了。”
意识尚存,并且觉得自己还能再抢救一下的唐择玉:“……”
你倒是过来看一眼我的伤啊!
玉简那头有了片刻的沉默,过了一会儿,沈星月的声音再次响起,情绪明显低落,声音带着同情和哀戚:“也是个可怜人,你把人埋了吧,别让他像我哥一样,客死他乡,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
话音落下,玉简的光芒也随之黯淡下去。
李从云仿佛能透过玉简,看见她触景生情,黯然神伤的模样。
他顿时心疼不已,不再犹豫,大步走到唐择玉面前蹲下,双手搭在唐择玉肩头,神情复杂地看着他,认真道:“唐兄,你我相识一场,我是什么样的为人你很清楚。你放心去吧,我一定安葬你。等将来裴长老不生气了,我还会把你的死讯带给他。”
唐择玉:“……”
那我可真是谢谢你了。
唐择玉又咳出一口血,被李从云的情深义重气的。
“我还没死。”他虚弱地开口,道,“但你要是再用力一点,我就死定了。”
李从云吓得一哆嗦,连忙松开手:“那你刚才怎么不出声?我以为你不行了。”
唐择玉额角狂跳,没力气和李从云争辩自己一直在试图沟通,却一直被他无视的事实。
他眼下状态很不好,药石罔效,急需阴煞之气。
桃花源暂时回不去,但他还知道一处阴气汇聚之地,只是路途遥远,需要借李从云的助力。
他伸出手,冰冷的手指抓住李从云的手腕,抬起苍白的脸,眉眼低垂,睫毛轻颤,刻意营造出脆弱易碎的姿态,像一朵在寒风中摇摇欲坠的白花。
他低咳两声,气若游丝:“抱歉,这些年因我之变,引起诸多纷争,我有愧你们。如今我命不久矣,别无所求,只想落叶归根。此去往东十里,有一颗老槐树,当年老乞丐就是在哪儿捡到我,你把我葬在哪里吧。”
手腕上的那股凉意像是冬日的冰霜,一寸寸冷进李从云的心底。
他刚才的那些纠结,犹豫,在这一刻都化作沉默。
他低头看着唐择玉,鼻翼翕动,嘴唇微张,眼底似有湿意。
“星尧没了,你性情大变后荒唐昏聩,现在也不活了。说什么结伴而行,云游天下,结果到头来就剩我一个了。”
李从云的嘴角扯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死亡真是奇妙,它好像终结了一切恩怨,让人又想起曾经的美好。
他们把酒言欢,对月高歌,终是美梦一场。
温热的眼泪落在唐择玉的手背上,只是想疗伤的唐择玉喉咙一紧,只是还不等他再说点什么,李从云就抹了把眼泪,郑重道:“你可以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