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择玉讶然,家里的那些木偶人可没有禁令,难道是裴寂不想别人知道他的行踪?
“不能问前辈去了哪儿吗?”唐择玉问道,如果是这样,他下次就要换个法子。
裴寂垂眸,唐择玉这幅身量只到他的肩膀,那张脸稚气未脱,眼神清澈明亮,看向他时,仿佛掺杂了细碎的星光,格外耀眼。
且从不收敛。
裴寂只当不知道,意味深长道:“不是,违禁指令是师尊。”
唐择玉僵住,曾经亲密无间的称呼,此刻却成了裴寂不愿意听见的禁词,甚至把这个禁令刻在人偶心上。
唐择玉的心像是被人刺了一下,闷声道:“是因为前辈的徒弟吗?”
裴寂没有回答,他回头看了眼身后的房子,视线转回唐择玉身上,突兀地问道:“你感觉如何?”
唐择玉抬头,以为裴寂问他伤势,刚想说没事,就禁不住打了个冷颤。
他拢了拢衣襟,刚才消散的刺骨寒意又缠上来,那个触感不在于身体表面,更像是直接接触神魂。
一层层的寒意裹着他的神魂,想要将他冰封。
衣服无法抵御,头顶明晃晃的太阳也无济于事。
唐择玉搓了搓胳膊,下意识地回答:“冷。”
他说完这话,环顾四周,眉心一跳,这才注意到这个独立的院子被阵法笼罩。阵法繁复,符文密布,他还没有看清,就被裴寂挡住视线。
不过一晃眼,阵法就消失于无形,再难寻到踪迹。
裴寂一个抬手把木偶挪移到门外,解下自己的外裳披在唐择玉身上,解释道:“这院子里有聚灵的阵法,和灵奴身上的符文相克,下次再遇到这种情况,你把它踹进来再捡出去,它就不会烦你了。”
裴寂的衣服轻薄,上面还沾着一股奇怪的冷香,唐择玉被裹在里面,那股阴冷的气息缓缓散去,再也沾不得他身,他发凉的身体也逐渐有了暖意。
他耳朵泛红,舍不得这份温暖,没有推拒。
被裴寂丢出去的木偶没了阵法压制,不消片刻,便又从地上站起来,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规矩地站在门口。
裴寂看起来并没有深究这件事的打算,对唐择玉道:“回去吧,你伤势未愈,魂魄正轻,受不得惊扰。”
唐择玉垂首应是,他们走出院子,木偶动作僵直地跟在他们身后。
青石板道夹在桃花林间,夜里风急,花瓣落了一地,像粉色的云霞铺了一路。
唐择玉和裴寂并肩而行,阳光追逐他们的背影,将二人的影子拉得细长,和一地的桃花融合在一起。
道路尽头,老树虬枝盘结,繁花似粉色的烟云连成一片,美不胜收。
唐择玉已经很久没体会过这样的安静闲适,脚步微顿,感慨道:“这些花开的真美。”
裴寂面色如常,平静回答:“这是封印。”
养尸地寸草不生,活物难存,这些桃花是术法所衍,它们存在的意义就是吸收天地灵气,平衡阴阳。
裴寂看习惯了,倒不觉得有什么特别之处。
唐择玉心底的那点感性还没冒头,就被封印两个字砸回去。他停下脚步,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无奈地笑了一声。
裴寂走出两步,见他没跟上来,也停下脚步,回身等他。
“这里以前是个乱葬岗,很多人含恨而终,怨气不化,久而久之就成了大凶之地。几年前一只血煞死在这里,乱葬岗逢煞化煞,成了极阴的养尸地。”
裴寂站在树下,低矮的桃花枝垂在他额前,遮住了那颗朱砂痣。鲛纱被风吹动,和他簪发的花枝缠绕在一起。
他淡然的视线凝视着唐择玉,解释道:“桃花至阳,可以让死气流转,你看见的花,都是灵气幻化。阴阳之气,一明一暗,一生一死……”
裴寂的声音戛然而止,他忽然意识到自己说的太多了,抿了抿唇,回过身去,不再多言。
唐择玉是被木偶送回去,桌上的面已经冷了,裴寂替他准备的衣服掉在地上。
唐择玉上前捡起来,衣服的料子很好,针脚细密,用灵气绣了暗纹。
他拍去衣服上的土,把衣服收进衣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