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择玉杀人是不争的事实,当日有诸多弟子看见,光这一点,他就难以翻身。
云复礼被冠冕堂皇的话气笑了:“崔长老,你是不是觉得事情已成定局,就没人会深究?我事后调查过,唐择玉和出事的几个弟子签了生死状。”
青玄宗确实不许残杀同门,但生死擂台另当别论。只要签下生死契约,开赛台,便是生死自负。
崔冥眼皮一跳,显然此事他也知情,可他并没有考虑进去,或者说他是故意不去考虑。
“既决生死,就该光明磊落。他耍阴招,使手段,设局骗人自相残杀,草菅人命,和邪魔外道有何区别?”
云复礼握剑的手猛地收紧,这根本就是诡辩,他刚要反驳,却被拽住衣袖。
唐择玉对他轻轻摇头,递给他一个安心的眼神,拍了拍他握剑的手背,示意他稍安勿躁。
云复礼一阵恍惚,手背还残留着唐择玉手掌冰凉的触感,这无声的,熟悉的小动作,已经很多年不曾发生在他们身上。
他怔愣地抬头,目光落在唐择玉挺拔的背脊上。
“崔长老铁面无私,秉公执法,宗门上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唐择玉声音轻缓,说着顿了顿,随即话锋一转,“想当年崔景鸿被废,亦是你亲自监督,晚辈每每想起,都心生佩服。”
崔景鸿三个字一出,犹如平静的湖面被人投下一颗巨石,溅起无数的水花。
众人的脸色精彩纷呈,看向崔冥的眼神带着怀疑和探究。
青玄宗谁不知道崔景鸿是崔冥最疼爱的侄子?当年他仗着崔冥的庇护,欺男霸女,戕害凡人,恶行累累。
唐择玉坐稳执法堂的首席后,顶着压力处置了崔景鸿,将他废除修为,逐出宗门。
当时要求全程监督的崔冥脸色铁青,面上刚正不阿,实则一直如鲠在喉,后来也没少为难唐择玉。
夺舍者残杀同门,死有余辜,唐择玉不为他讨公道,但也不会白白让人算计。
若是崔冥老实点,唐择玉还没那么容易揭露,没想到他先跳出来,那就别怪唐择玉借势而为。
崔冥被突如其来的软刀子捅的面色巨变,当场恼羞成怒:“你休得胡言!”
唐择玉无辜地垂下眼,委屈道:“我只是感念崔长老高风亮节,字字句句都是肺腑之言,怎么就变成胡言了?”
崔冥的盛怒和他的示弱一比,更像是应激,心虚。
崔冥反应过来,自知失言的他急忙找补道:“我们现在说的是你的问题,你不要用陈年旧事扰乱视听。”
唐择玉从善如流,抬头看向宗主,深深一拜,眼眶微红,诚恳道:“我这些年浑噩度日,做人做事常常糊涂。崔长老秉公执法,是希望我吃点教训,迷途知返,我不敢有怨,还请宗主莫要因此怪罪崔长老。”
唐择玉以退为进,看似求情,实则是再添一把火,把崔冥架起来。
他单薄的身躯裹在宽大的青袍下,俊朗的容颜苍白,像是一株在风雪中宁折不弯的青松,风骨犹在。
他也曾是宗门天骄,为宗门兢兢业业,立下不少功劳。
宗主对他的惩罚是经过多方考量,目的是惩戒,而不是要他性命。
崔冥这般公报私仇,阳奉阴违,若是不给个说法,执法堂日后如何服众?
宗主一阵头疼,目光复杂地看着唐择玉。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今日的唐择玉褪去了过去十年的刚愎自用,莽撞冲动,依稀多了几分少时的聪慧机敏。
毕竟是裴寂唯一的弟子……
宗主敬重裴寂,不愿太过苛责唐择玉,态度温和道:“你一向是个识大体的好孩子,此事我一定会给你个说法。你还有伤在身,先让复礼送你回去,好生修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