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瓒见她小小一只,柔若无骨地蜷在怀里,好似一只人畜无害的白兔。
裴瓒起了逗弄的心思,他抬手摩挲林蓉的樱唇,道:“见一见庐州吴氏女……此女是我日后的正妻。”
闻言,林蓉微微一怔,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许是林蓉怔忪的模样惹人怜爱,裴瓒难得放柔嗓音,哄劝一句。
“你不用怕,无非是一房正妻,欺不了你。我亦事先敲打过,吴氏不敢造次,会有容人的肚量。”
裴瓒谨防林蓉恃宠生娇,不愿许诺太多,但又觉得她这般愚钝,怎可能起什么争宠的心思,怕是来日被人拆吃入腹,都不自知。
裴瓒不曾予人承诺,此刻见林蓉胆小如鼠,倒也觉着有趣。
裴瓒轻扯一下唇角,狭长凤眸凝望着她,“林蓉,若你乖巧,我自当护你周全。”
区区吴氏,怎敢干涉他的家宅事。
要知道裴瓒手中掌着五州兵马,权势滔天,而吴家式微,不过凑巧在裴瓒用兵之时,献上一贫瘠小州罢了。
裴瓒履行联姻之诺,给吴家一个体面,无非是想借助此事,提点那些摇摆不定的世家郡望——他这人重情重义,日后问鼎天下,少不了开国武勋的好处,还望诸君相时而动,尽早投顺,向他纳忠效信。
譬如吴家,识时务、知进退,此前献兵送粮,雪中送炭。裴瓒记恩,便舍下一妻位,用于帮扶吴氏的子孙后代。
此次与吴家结亲,不过是维稳局势的权宜之策。
待几年后,时局不同,裴瓒会不会容吴氏女留在后宅,也未可知。
毕竟裴瓒不想吴家做大,他不会赠予吴氏子嗣。
只眼下时局动荡,又是谋反起事的紧要关头,裴瓒不会因小失大,刻意悔婚,与吴家交恶。
吴冲当然不蠢笨,他当然知道此次成亲,无非是裴瓒施与的面子情。
他们可不敢让吴氏女在裴府作威作福,执掌中馈,把持钱财。
他们献女,只是想亲事一帆风顺,与裴瓒缔结两姓之好。
既如此,一个没有掌家之权的妻室,又如何能拿捏夫主看顾的侍妾。
只要裴瓒护着林蓉,便无惧她会受正妻的欺压。
裴瓒自认待林蓉不薄,将她担心的一应事安排至妥当。
如此厚爱,林蓉应该感恩戴德。
但他的寥寥数语,落到林蓉耳朵里,无疑是晴天霹雳。
林蓉不在乎裴瓒会不会娶妻,她怕的是,从今往后,她要被裴瓒囚进后宅,当一房妾室,成日里只能看主母与夫主脸色过活。
那可太吓人了。
林蓉当然知道,她岁数小,如今还算年轻貌美,才能得裴瓒几分青眼。
若她色衰爱弛,裴瓒定会弃她如鱼目,捧旁人若明珠。
失宠的妾室,连草芥都不如,她会在裴家后院里慢慢枯萎、腐朽、死去……
她不信裴瓒的真心,也不贪图他的偏宠,她只是不想被困进高门大院。
林蓉下定决心,她要赶在裴瓒的正妻进门之前,尽快逃离。
所有亲昵欢好的幻象褪去,林蓉清醒过来,她不再被裴瓒的柔情蛊惑。
浴桶里的水温已经变温,林蓉浸在池中,不敢随意离开。
她想到那些留在小腹的雪秽。
又不敢当着裴瓒的面,弄出那些东西。
林蓉眨了一下干涩的杏眸,与裴瓒低声说:“待会儿,能劳烦大少爷,为我备上一碗避子汤吗?”
裴瓒微微阖目,眸色微沉。
林蓉被裴瓒的冷目吓了一跳,她不知自己哪句话惹得大少爷不快。
她忐忑不安,又轻声解释:“我知道主母进门之前,侍妾通房都不能先生下庶子女,否则就是大不敬。我日后还要在主母手下讨生活,自然要小心谨慎,不犯忌讳。”
林蓉好歹在裴府当过丫鬟,再愚钝也知,主母还没进门,怎可能诞下庶出子女,这是祸家之根,这等媚主的祸水,一定会被主母狠狠发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