绛曲的家确实在乌云最边际。
她驾着马在斜前方的草地里带路,时不时回头确认车里的人有没有安全跟上。
映真被调离了原本的位置,连人带包和李杏林换了位置,开车的人换成了曲柳,庄逢雁便相当名正言顺地坐在她身边。
映真甚至不用回头,身边的人的视线激光一样狠狠的烫在身上,只要抬头就能从车窗玻璃反光里看到庄逢雁的表情——仿佛下一秒就会歇斯底里地问她到底为什么。
郑映真回答不上来,干脆闭上了眼睛,佯装困倦的模样。
“你能猜到芬雅留了什么东西吗?”逢雁终于还是没忍住,率先开了口,但却没有预想中愤怒,甚至相当柔和,完全是一副自言自语,随便映真回答与否的模样。
郑映真缓缓睁开眼睛,从她的位置能看到绛曲。
那个姑娘比成鹰成雀大了一岁,身上的袍子合身,手上、脚上、脖子上都挂着成串彩色的宝石,跟着马儿起伏,五颜六色的在她周围蹦跳。
马鞍上的流苏也打理的相当洁净,虽然没有生活在城市里,但打眼一看便是在家里备受宠爱的女儿。
“我也不知道。”映真摇头,“她没有把所有事情都告诉我。”
庄逢雁又欲说些什么。
副驾驶的成鹰猛地转过头来,像是在警惕什么已知风险一样,目光灼灼地盯着庄逢雁。
庄逢雁双手抱臂,没有退让地回视成鹰的眼睛,三秒后,率先闭上眼睛睡了起来。
成鹰的视线从她脸上移到映真脸上,再移回逢雁脸上,最后不死心的回转身坐正。
车里的较量影响不到外面的环境,绛曲带着一行人跑马四十多分钟后,她家那座“结实”的房子终于出现在了地平线尽头。
这时已经临近傍晚,她们跑出了乌云笼罩的地盘,进到了黄昏的最后一抹光辉里。
在草坡的尽头,停着一串三座“移动房车”。
房子最前端自然的用木栅栏围成马厩,后面三座带着轮子的房体离地面有些距离,出来进去都要从台阶上去,有和绛曲一样穿着袍子的女人端着盆子从草坡那头走来,远远的冲她们的方向挥手。
“是绛曲回来了吗?”
“是我!”绛曲大声回应,挥了挥手上的鞭子,“我带了客人回来!”
于是房屋里渐渐有人出来,和绛曲说的一样,她家里的人确实和诺亚方车上的人数差不多。
走近了才发现,她家里也和诺亚房车一样,没有一个男人。
映真这次没能落到后面,庄逢雁和成鹰寸步不离的跟着她也就罢了,绛曲跳下马的第一件事便是绕到车门边,眼巴巴地等着她下来。
“映真,你先跟我去见阿妈吧。”绛曲眼睛亮晶晶的,不用操心,她的马已经自觉回了马厩,由她的家人照料。
映真没有后退的理由,回头看了眼左右护法,点头应了下来。
绛曲眼睛里像是装不下其他人,上前一把挽住映真的手,连拉带拽的将人带到了第一间房子门口。
“绛曲,这是……”门里走出一个和绛曲一样打扮的中年女人,迎面撞上映真吓得一退。
“阿姐,她就是那个映真。”绛曲端起女人手里的灯,凑到映真的脸边,“我带她去见阿妈,你帮忙照顾一下她的朋友啊。”
绛曲的阿姐和她一样,笑起来眼睛亮晶晶的,说话的语调也一模一样:“行,朋友就交给我吧。”
庄逢雁和成鹰还没能踏上房车的台阶,就被绛曲的阿姐左手一个右手一个带去后方:“我们先进屋子暖和暖和,吃些肉,喝些奶茶……”
其他女人也几乎人手一个诺亚房车的客人,带着进了房间招待。
绛曲脚步重,落在台阶上咚咚咚响着,替映真掀开了帘子:“那是我七姐,我们家人很多,我排到第九个,下头还有三个妹妹。”
映真脚步一顿,擦身而过的瞬间,视线落过相邻的房子——庄逢雁也正在被绛曲的七姐招呼着进去。
避开庄逢雁的时候,映真自然而然地看向绛曲,于是看清了她脖子上的挂坠。
那是没见过的形象,一个和她们一样的女人,穿着一样的袍子,笑容柔和,大辫子放在胸前,刻工不算细致,但自然有些淳朴之意。
“这是自然神。”绛曲看她在看,自然的伸手托住刻像,递到映真面前让她看得更清楚一些,“我们家信仰的神。”
“绛曲,你回来了?”
屋里有声音闷闷的传出来,映真听不懂,但绛曲立马笑起来的模样让她意识到说话的人是谁。
绛曲换了汉话,带着映真进门:“阿妈你怎么能每次都猜到是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