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火迟疑了一下,犹豫着,看着明林问:“我不是故意要向你隐瞒什么事情的,我对你没有恶意,你能相信我吗?”
明林往周围看了看,大堂上人来人往,他们虽然在角落里,旁边还有一张桌子挡着,中间另有一张椅子隔着,并不十分引人注目,但仍然不太安全,这里甚至称不上隔墙有耳,因为别人路过就可以听见。
“你确定要在这里和我谈这个?”明林注视着他,声音十分平静,以至于显得有些冷漠问。
香火的直觉告诉他,有情绪波动不要紧,没有情绪波动,大概等于,他已经彻底被抛弃了,他感到一种无法控制的恐慌,猛然间抓住了他的心脏,脸色有点发白,不太笑得出来,但迅速答应说:“那到我的房间去吧。”
“请吧。”明林脸上没什么表情,一点一点把外套的扣子解开,脱下来抱在怀里,看着他说。
香火看着他把外套脱下来,很清楚意识到,这代表他确实想要划清界限,根本不是之前那种,柔软温和,可以轻易接近的状态了。
“好。”香火声音有些干涩,转头走在前面,进了电梯,把明林带进了自己的房间,请人坐下,还顺手倒了一杯水。
完全是招待客人的流程,没有一丝一毫多余的举动,并不是因为香火不想做,只是担心做了之后,会更加惹来反感,强行克制了。
明林坐在椅子上,看着桌上的水,出于礼貌,伸出手去,拿起杯子,抿了一口,又把杯子放了回去,抬眼看向香火:“我可以相信你,但是事已至此,你总不能告诉我,一切都是无心之失吧?”
明林说到这里冷笑了一声,站起身来,目不转睛盯着香火,眉间跳了两下,眼眶不知不觉红了,声音听起来有一丝强行克制的哽咽,不知是质问还是平铺直叙:“或许这种小事,于你而言算不上失误,我也不过是你的一个员工,你做到了你该做的事,没有任何需要弥补的地方,你当然对我没有恶意,我也不该对你说这些,我看我该走了。”
明林说完,转身就要离开,香火猛然一惊,一把拉住他,脸色已经开始惨白,惊恐中带着一丝哀求:“别走。”
“那你想说什么?”明林甩开他的手,如同他们第一次见面时那样,注视他的目光平静而冷漠,好像他完全是个陌生人,声音中的情绪都消失了。
香火感到自己像是在深夜里突然被丢在万丈冰原,隐约能听见远处传来的不知名动物的哀嚎,头皮发麻,惊恐万状,却不知怎么才能回到熟悉的地方去,只能紧紧抓住自己现在能抓住的,面前的明林,好叫乱跳的心稍稍平静一些:“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对你说。”
“那你现在也没想好吗?”明林用一种幼儿园老师注视着不懂事的孩子的目光,仿佛有些失望,看着他问。
“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香火抿了抿唇,默默挪开了目光,用十分苍白的语言,以同样苍白的脸色说。
“那是什么样?你不是病院的人?香火厂和病院毫无关系?你没有听从于病院的安排?”明林站在他面前,一字一句问他。
他无话可说。
“看来都是真的,”明林把手抽回去,“我先走了。”
“我所做的一切并不全是因为病院。”香火站在原地看着明林,知道自己暂时没有任何理由可以把人拦下来,理智告诉他,这个时候保持沉默才是最好的,不至于火上浇油,但他还是忍不住,在明林开门的时候说了一句。
“我知道。”明林面无表情走了出去,声音和表情一样,没有波澜,就好像那句话对他而言,确实毫无意义。
香火感到挫败,在门关上之后,坐在自己空荡荡的房间里,有一种被抛弃的错觉,拿起旁边的水杯,把剩下的水喝了,却只觉得冷,不由狠狠打了个哆嗦。
明林正准备回到自己的房间里,不远处的电梯门忽然开了,两个人从里面踉踉跄跄走了出来,一个人扶着另外一个人。
被扶着的那个人满身酒气,手里还拎着一个喝了一半的酒瓶子,虽然整个人都晃晃悠悠的,却根本不松手,好像瓶子被卡在了手里一样,捏得死紧,似乎是个酒鬼。
扶人的那个倒是十分清醒,头发打理得整整齐齐,肤色偏白,脸上架着一个有点厚的眼镜,身上穿着西装,已经有点皱巴巴的了,还不太合身,大概是随便买的便宜货,穿了一整天还陪着别人喝酒就变成这样了。
“需要帮忙吗?”明林站在门口,看着他们两个,目光扫了一眼,被扶住的那个人的脸,平静而礼貌问。
被扶着的那个人一直低着头,在他问话的时候才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又把头低了下去,嘴里嘟嘟囔囔的。
“不,谢谢,”戴眼镜的年轻人犹豫了一下,摆了摆手说,“我可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