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那里没有任何伤口。
她面无表情地立在原地,对着自己的手指发呆。
却突然听见外头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
风潇恍然回神,心中一紧,慌忙吹灭了烛光。
她无声地挪动到窗户边,耳朵紧紧贴着窗子,试图听到外面的动静。
两道刻意放轻了、却在寂静的夜里仍然格外清晰的开关门声。
“你怎么也醒了?”她听到语带疑惑的一道女声,是她请来的厨娘刘大娘,负责做饭和日常的洒扫活计。
“我好端端地睡着,脚却突然抽筋了,醒来扳了扳,却还是觉得不舒服,就这么睡不着了。”一道委屈的男声,是她的轿夫兼挑水工。
她几乎能想象出他此刻一脸的苦相。
“那倒巧了,”刘大娘奇道,“我也是没睡好,半夜不知什么姿势,把自己的右手臂压麻了!到现在还没好呢”
风潇的心沉了沉。
听起来他们同自己一般,作为不曾出现在那一页的人物,感受到了方式各不相同、程度却同样轻微的不适。
今夜不知有多少人从梦中惊醒。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风潇总觉得方才独属于夜晚的宁静消失了,整个京城都有些躁动,像是两三个时辰后的清晨该有的样子。
那这页书的主角、齐衡招惹过的那名女子风潇不敢细想。
结果已经很明确了,这本书恐怕真的关联着这整个书中世界里所有人的身体。
她把生杀大权握在了手里,本应为自己终于拥有了穿书主角该有的金手指而感到高兴的。
可是她的命也绑在上头。
她的命和全天下所有人的命、整个世界的命绑在一起。
他们因出场的戏份、时机不同,而会受不同的页数影响,然而不过是多少之分。
这一整本书,穿越了时间线和台前幕后,公平地把控着所有人的躯壳。
风潇静静听着外头两人哈欠连天地各自回房,悄声走回案前。
合上书,怔怔地盯着书封上“万古长明”四个大字。
路走不通,墨写不上,规则铁板一块,她改变不了分毫。
可她能破坏,甚至能毁灭。
只是毁掉这本书,便等同于毁掉这个世界,连带着毁掉她自己。
这是同归于尽。
风潇久久地注视着封面,平静的面色逐渐显出了几分疯狂。
人不可以毁掉好好运行着的世界,这是她最本能的底层道德。可是如果这个世界从根子上就是错的呢?
如果它本身就是一个巨大而精密的谎言呢?
没有人知道自己活在一本书里,没有人知道他们的头脑被这本书的“设定”硬性控制。
女人们麻木地接受,男人们理所应当地享受。
风潇的呼吸变得缓慢而沉重。
她好像有点明白了。
难怪说了千万遍也没有人听进去,她不是来当循循善诱的幼教的,她是来当审判者的。
难怪每一条路都走不通,她不是来当带着众人逃出生天的领袖的,她是来当殉道者的。
她缓慢地、无比珍重地抱住了自己。
而后端起了那盏刚刚熄灭不久、尚且留有余温的烛台。
好像不是错觉,远处似乎有更多人被无形的不适惊醒,隐约的犬吠与人声,像这个世界垂死的呜咽。
时间不多了,她不能放任他们一个连起一个、对上消息,然后发现今夜所有人都在同一时刻惊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