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灵又提步带路,留下一句:“公子只需知道阁主此番为好意,实在不必对阁主如此避如蛇蝎。”
好意吗…
剑阁的门被打开,重灵向时清恭敬地比了一个“请”的手势,时清拢了拢身上的貂裘披风,跨步而入。
被他带入的风雪卷起高台上轻纱层层,身后厚重的门合上,殿内两侧的琉璃盏次第亮起,时清看到纱帐后盘坐在司南旁的侧影。
隔着纱幔重重,依稀可见身姿挺拔,不用看时清都能在脑海里想象出现在那人的白衣仙姿。
时清深吸一口气,按下心中的不安与疑惑,收敛心神,朝纱帐拾阶而上。
穿过轻纱,巨大的司南像石桌般嵌在中央,一旁摆着宽大的软榻,软榻上谢辞忧正对着司南闭目打坐。
纱帐内的琉璃灯没有被点亮,琉璃盏的光透过轻纱投在他精致瓷白的侧脸上,烛影微晃。
打坐之人浓密的睫羽打开,露出凝霜的眸子,侧首望来,眉眼间竟染有几分疲态,这是时清从未在谢辞忧那张运筹帷幄、冷漠淡定的脸上见过的疲惫神色。
他本人却毫不在意,抬手指了司南另一侧软榻,示意时清坐下。
谢辞忧没有再继续审问他,甚至对那天他诸多疑云都止口不提。
只是平静地表示要给他安抚体内仙门令,甚至现在对方看着他的眼神也是淡淡,那张漂亮好看的脸上一如既往的冷漠疏离,看不出什么情绪。
但是时清知道不对,不该是这样的,谢辞忧不该这么…温柔。
没错,对一个吸食魔气来历不明的人,谢辞忧应该是杀伐果断、干脆利落。
时清未动作,像一只警惕的猫,随时准备跳起来跑掉。
谢辞忧原本垂下的眼眸一抬,淡淡道:“你体内魔气太甚,仙门令排异太重,还需要再用司南安抚两次,每次间隔七日。”
谢辞忧这是…在耐心地跟他解释,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时清犹豫着,谢辞忧似乎耐心售罄,移开目光道:“还是你要我把你身上的仙门令取出来。”
那是万万不行!
时清已经看过那书册,现在取出来他就要爆体而亡了。
“感谢仙尊出手相救,仙尊果然宅心仁厚、心地善良、慈悲为怀…”
果然还是冷冰冰讲话又吓人的谢辞忧才是正常的谢辞忧,时清顿时松一口气。
说着脑子里能想到的所有溢美之词,都是不打草稿的胡话,一边屁颠屁颠跑过去,在谢辞忧对面软榻坐下。
不管了,命要紧,难得谢辞忧大发善心。
谢辞忧面无表情,只在开始听到“宅心仁厚”跟“心地善良”那里转眸看了一眼时清,随即似乎眼不见为净般,垂眸看着身前司南。
待到时清在他对面坐好,他才抬眸,对方本是龇牙咧嘴满脸谄媚的笑,见他抬眸,忽然将笑一收,脸色疑惑转瞬即逝,露出乖巧恭顺的模样。
时清见谢辞忧抬眼看他,识趣地闭上嘴,但离得更近,谢辞忧脸色的疲态越发清晰,心中的不安慌张一时都忘记了,只剩下满满的好奇。
果然东方玉卿一事让他疲于应对,让化神巅峰的谢辞忧都如此疲惫。
要说起来还是因为他拖累了谢辞忧,时清在心里默默记下这份大恩情。
不管谢辞忧知不知道他是谁,至少谢辞忧如今在为他想办法压制体内无法吸收的魔气,谢辞忧是在救他。
山巅上风雪骤起,飘飘洒洒后又停了下来,夕阳下的雪山反射出璀璨的金光,剑阁外九重飞檐上的紫晶铃上垂落的冰棱被映成金色,如匕首指地。
剑阁内,纱帐内时清闭目盘坐于软榻内侧,最后一缕金光消散,时清睁开眼,眼眸中神采奕奕,身体亦轻快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