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后。
正是辰末巳初,日头渐高,清云宗上仙台楼阁间云雾缭绕,杳霭流玉,恰是半山烟霞半山朦的景致。
仲夏末,仙山上寒气还是较重,外门弟子服有简单的驱寒散热功能,但时清在经过上仙台寒玉池时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冷颤,右手握拳抵住唇闷闷咳了起来。
走在前头的陈师兄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关切道:“你身子尚未好全,如今又遭此横祸,真是辛苦你了,此番尘师兄只是奉掌门令带你们去清云殿了解下当日情况,不过例行公事罢了,不用担心。”
陈师兄是内门弟子,长得温文尔雅,待人也是温润和善,让人如沐春风。时清重生那日便是被巡山的陈师兄们发现带回,之后他便时常到外门看望时清。
“多谢陈师兄关心,只是掌门召唤免心生惶恐,那清云殿上可是会有很多大人物在场?”时清瞥了一眼走在众人前头的尘季,对着身边温和的陈师兄担忧道。
他是所有人中最后醒的,刚醒就被等着的尘季领着前往清云殿接受询问,路上遇到前来探望他们的陈师兄,便一起过来了。
“大人物嘛,应该就是掌门及各峰长老,那日事发后掌门便将北峰外围封锁,未听说过有谁到访,”陈师兄转头望向身侧的尘季,温声问,“尘师兄乃瞻月仙尊首徒,或许知道瞻月仙尊是否回来?”
尘季剑眉星目,十分俊朗,只是习惯性眉头低压,带着几分与十几岁少年不符合的严厉,声音也是低沉严肃道:“师尊收到传讯了,只是正在与仙门各家商议三个月后的仙门大比之事,命我先回来替他确认此事。”
仙门大比,原本是十年一次,仙魔大战时曾经停止过,之后仙门百家皆有受创,人才凋零,因此一直未再举办,听说去年仙门百家商议后决定于今年重启,前期准备已经差不多了。
时隔数十年重启的仙门大比,众仙门弟子皆是翘首以盼、摩拳擦掌,都想在仙门大比上崭露头角、一举成名。
而瞻月仙尊就是原书男主顾言,瞻月是他的字,按照原书剧情,时清以身祭阵后,天下安定。顾言作为原书男主,成为仙门百家之首,此番仙门大比一切事宜应该都在等顾言拿主意,因此走不开。
听到顾言的名号,时清有一瞬地恍惚,对其他人来说仙魔大战已过去三十年,而对于他来说一切还历历在目。特别是原书男主顾言,霜玉仙尊这个角色似乎就是为他而活,拯救男主于落难时,带他历练,一路默默陪伴,为他消灾解难,替他报血海深仇…就这么一步步送他平步青云。
时清的总结就是:霜玉这个角色就是为了给男主作为外挂、金手指一般的存在,一切以男主的利益与需要为先,完全没有自我!
偏偏系统非要将他绑在男主身边,强制他走了十几年剧情,其中许多行为皆非他所愿,还要他坚持人设,每当他对着顾言含情脉脉的时候都浑身发毛,更无语的是他还要跟顾言结为道侣,要不是他走剧情得快,差点就要清白不保。
默默跟随在两位师兄身后,时清甩甩头,开始盘算着怎么应付待会的审问。
转眼便到了清云殿门口,殿门敞开着,几人低着头随两位师兄候在殿门外,只见两位师兄对殿内行礼,时清等人便随尘季跨入殿内,陈师兄只是送他们过来,便在外等候。
几人都既好奇又惶恐地偷偷打量着座上几人,时清也不例外,抬眼望去首座上是白野掌门,还是一如既往的温和亲切之姿,随即眼角余光偷偷扫向其他几位。
忽然一席白衣撞入眼角,顺着那衣袍往上一看,一张极好看又冷若冰霜的脸映入眼帘,时清顿时瞳孔一缩,嘴角难以自抑地抽动了一下。
谢辞忧怎么会在这里!
那一席熟悉的白衣仿佛带着冷冽风雪般刺得时清背脊发寒。感觉周围温度都冷了几分,时清原本就苍白的脸色更是白得像纸,胸口呼吸一滞,下一刻就可以一口气厥过去。
对方似有所感,原本一直垂着的长睫掀起,露出深邃幽寒的眼眸,四目相对,正好迎上时清眼里那来不及收回的错愕与震惊。
完了,会不会被发现!
时清只觉得心一下子跳到了嗓子眼,平时惯有主意的脑子像一把生锈的铁剑般拔不出塞不回,停滞不动了。
身旁传来几声抽气声,而谢辞忧原本看着他的眸底寒光一闪,冷冷一扫他周围几人便继续垂眸,不再看他们。
时清转头看了身旁几位弟子一眼,见他们皆是看着谢辞忧方向出神,仿佛魂都被勾走了一般,心下顿时松了一口气。
或许是因为在别人宗门,比起仙盟时期高高在上杀伐果断的吓人模样,谢辞忧此时将周身锋芒收敛了很多,像一把入鞘的利剑,那张过分漂亮精致的脸,很难不让人神魂颠倒。
谢辞忧这是当他跟身边几人一样被他美貌震惊到了,懒得搭理他们。
时清心绪稍缓地低下头努力调整脸部肌肉使其看上去不要过于僵硬,内心愁云惨淡。怎么偏偏遇到死对头谢辞忧。
高岭孤寒雪,青天皎月悬。说的正是谢辞忧与他,谢辞忧冷若冰霜、清冷孤傲。而时清世人称赞他光风霁月、清冷出尘。两人被世人称作【惊鸿双仙】,提起其中一人总难免与另一人比较。
但谢辞忧奉命出世平定仙门混乱时做的很多事,在剧本中只不过寥寥几句带过的背景板,而彼时他正被系统绑在顾言身边走剧情,跟谢辞忧的接触其实不多。
不多的接触就足以闹得仙门皆知【惊鸿双仙】不对付。
他本无意与谢辞忧作对,奈何谢辞忧作为重要配角,在剧情中有几次为难顾言,时清作为男主方重要配角,不得已跟他叫板,谢辞忧因此更不喜欢他,明明惜字如金的人,总是对他格外冷嘲热讽,搞得他跟谢辞忧多次碰面都不欢而散。
座上人垂眸静坐,骨节分明的手随意放在扶手上,白色衣袍堆叠,松软如云絮、周身清冷绝尘,像一座精美的白玉雕像,又似孤寂冰山上盛开的雪莲。
但时清此时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趁现在直接吐血装晕还来得及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