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并没有参与到这场混战当中,只在衡弃春的视线隔着观物印看过去的时候忽然睁开了眼睛,似有所感地与他对视了一眼。
衡弃春心头一震。
那个眼神太过令人熟悉。
正如上一次,师兄率领十八界弟子死守神殿,在楼厌手下陷入濒死之际、却仍不肯屈从的眼神。
衡弃春似乎读懂了楼厌不敢说出口的心声——
师尊你看吧,纵然你未卜先知,让鹊知风编造出一面可逆改天命的梦境。
现实之中,他们仍然要死在我的手里。
你护佑的、你疼爱的,终究不会落得好下场。
但衡弃春却没有像上一次那样情急,而是淡淡倾身,俯身看向跪在自己腿边的狼崽子,以一副清润的嗓音问他:“楼厌,你给我看这些,是又想要威胁我做什么?”
楼厌抬头,一双眸子泪凄凄的,眼角的泪渍竟然已经晕上泪痕。
嗤然一笑。
一条红索从袖中探出,紧紧捆住两只手腕,楼厌顺势抬手,将被捆住的手腕呈给衡弃春看。
他自缚红绳,亲手将自己送到衡弃春面前,以九冥幽司界最尊贵的魔身向他下跪。
“要我放过天下苍生,可以。”
“除非,神尊要我。”
第120章没有不要你他是衡弃春养大的。
观物印散,地牢中的画面消失,那些肆意散开的魔气又被重新收回体内。
楼厌鼓足勇气说完这句话,然后垂下眼睛闭口不言。
数日之前,他以鲛鱼幼崽和毕方鸟作要挟,强迫衡弃春以“禁脔”的身份留在无相渊。
今时今日,他又想要以地牢中的“六界苍生”作赌,求他的师尊不要弃他。
高举的手臂逐渐麻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楼厌只能听见自己剧烈而又无序的心跳声。
怦怦……
怦怦……
他几乎不敢去想,如果衡弃春不肯受他威胁,或是不肯答应他所求之事,他还能怎么办……
像上一次一样再与他同归于尽一次么?
这个念头一生出来,楼厌登时觉得自己快要窒息,就在他控制不住地想要抬头上看时,忽然听见上首传来一声极轻的叹息声。
“唉……”
是衡弃春无奈地叹了口气。
他的指尖似乎摸索着什么,发出清脆的、与金属相撞击的声音。
楼厌闭上眼,心道完了。
衡弃春既肯来无相渊见他,必然是知道了他们是因漆园蝶造梦才活了这一世,如今蝶亡梦魄,重新回到被扭转了的前世。
知道了自己曾经犯下的所有罪业的衡弃春,真的还会要他吗?
下一瞬,他听见衡弃春淡淡地说:“这么早让他知道做什么。”
随之传来的是另一个颇有些熟悉的声音,“漆园蝶又不是全凭我控制的。”
“再说了,他已经知道你被剜了神骨,若不破梦,你要怎么同他交代?”
楼厌满脸震惊地抬起头来,瞳孔骤然一缩。
殿中并不是只有衡弃春自己。
坐在衡弃春腿上的貔貅幼崽正满是兴奋地冲着楼厌发出“咻咻”的叫声,圆桌的另一侧坐着鹊知风,正勾着唇角垂眸看他。
那张脸上仍然阴郁至极,只是脸色惨白,浑然一副因为操控漆园蝶造梦而被耗干了灵力的样子。
楼厌已经顾不得他是不是面无人色了,只觉得一股火气直直地从丹田涌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