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照月半天没听见方秉尘答话,马上从沙发上弹跳了起来:“怎么了?你怎么不说话啊?”
方秉尘望了望徐照月。
“你不是说累吗?你平时都几点起?”
徐照月怔了怔:“拿不准的,我作息不规律。”
方秉尘张嘴想要说点什么,但总觉得还是自己太过急切了,于是只得再退一步:“那这样,你每天起床给我发个消息,吃饭也给我发个消息,我有空就发消息提醒你喝水,你自己也操心着些。”
徐照月想都没想,张口就直接果断否决了:“干嘛?小情侣才报备这些吧?可能关系近一点的朋友也会分享,这……”
方秉尘目光灼灼,但徐照月显然比他更会泼冷水:“我收一收信口开河的坏性子,你也不用抱这个希望。”
“我们不合适。”
至少现在不合适。
方秉尘掩了掩目光中的失落:“那我可以给你发吗?”
徐照月又想了想:“算了吧,我的病也没好,而且我知道你查过了,我也知道你会查的,你应该知道这些病是多难治,那天的话确实是我说的,但你又何必把它当真呢?”
徐照月的声音出奇的坚定:
“你把一个精神病的话当真,何必呢?”
方秉尘眉头一下子就皱深了,双手扣住了面前人的肩膀,迫使着对方用目光看向自己:“我们也可以去治啊!你只是感知或者思维这些出了问题,我们可以去治,只要有治好的心态和信念,总有一天会好的,而且你也在吃药啊!”
徐照月刻意的回避掉了这个话题,她总是这样的反复,而且自从那个时候开始,她就先给自己贴上了特殊化的标签。
这个标签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呢?
徐照月不知道。
方秉尘松了手,徐照月没有再看眼前的这个人,只是再度的重复了一句:“你会后悔的。”
我连自己的生命都看得极轻,又怎么会许下沉重的诺言呢?只有有心的话语才会沉重,如果只是无心逗闷的句子,又怎么谈得上沉重呢?
只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罢了。
方秉尘知道此刻说什么都是白搭,可还是哑着嗓子发了声:“精神病是可以治好的,而且你还没有那么严重,如果真的有一天很严重了,那我就陪着你去治,我陪着你去住院,一年治不好就治两年,两年治不好就治三年,我们可以治一辈子……如果你真的不想治了,我就——”
方秉尘终于把他这些天斟酌了许久的话,说出了口:
“如果你真的不想治了,我就陪着你去做你想做的任何事情,如果你什么事情都不想做,我就带着你去找想做的事情,徐照月,你的生命还有价值,你的人生还有余地,啊,不——不是余地,你的人生还很广阔。”
徐照月没有张口反驳,方秉尘知道自己这些话说到了心坎上,便马上将话语继续了下去:“你有价值、你有能力、你是不可估量的,你一直都是这样的人,就像你自己说的——”
徐照月马上想到了自己曾经写的那句话,讲到声音就这样重合在了一起,方秉尘读出了她心里的那句话,她想起了过去的自己:
“恰如新雪消山,我以身携春。”
徐照月一时竟有些不是滋味,当初写下的这句话,还是春风得意的时候,那个时候一切都好,仿佛世界、境遇,等等一切都在随心而动,一切才都往好的方向略微有所起色,虽然家里面严苛一些,但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虽然外婆走了,但她至少还是个被蒙在鼓里的人,还不知道外公娶了新的媳妇,那个时候外婆家还叫外婆家。
那个时候她才签约,同一年就出版了纸质书籍,而且销量大好,被很多人吹捧着,说是一个很有灵气的作者。
好像刚刚和周义之聊天的时候,也提到了灵气。
徐照月现在已经不能说自己是个有灵气的人了,她甚至看着当初那句话都觉得只是辞藻的堆叠,一种恶心的厌恶感从胃里泛了上来。
徐照月整个人颓迷道:“你不必再说了。”
方秉尘看着对方的神色,大致也猜测出来些许,即便是如他,一时之间,也不知道究竟是该继续张口说话,还是应该老老实实闭嘴。
徐照月倒是自己说起话来:
“连刚刚谈话的时候,我都从来没有发愁过灵气这种东西,而且我知道写书不光要有灵气,在意一些东西,体悟一些东西,在意到的那个点,可能正是灵气的针指,体悟到的那个点,可能正是灵气的运发,读书偏好的那些风格,自身的心绪,心智,这些都会影响到所谓灵气的表达,其实灵气不单单是灵气的……而且灵气可能还要把五感调动,把第六感运用起来,甚至发掘到自身的第七感。”
方秉尘道:“什么?”
徐照月自嘲的笑了笑:“五感都是一些表面的感觉,而且人们可能会为此生贪,例如鼻好馨香、或者反过来说,五味令人口爽,第六感可能就是一些直觉,一些难以验证的东西,或感觉,好像也可以叫做一种心觉,不过,我知道你好奇的是第七感,对吧?”
方秉尘点了点头:“那是什么?”
“可能就是一些觉察力,共情力和整合力,归根结底,都有一个共同特性,就是连接,比如和生活的这个世界连接,比如和笔下的那个世界链接。”
“有时候我也在想——”
徐照月说话间就已经走到了窗前,雨水噼噼啪啪地打着窗子,斜斜的银丝触及到玻璃的那一刻,终于显露出了每一颗珠子的形状,贴合着玻璃坎坷落了下去,消失在了窗缝或者墙面里面,透过窗子的缝隙,都足以闻得清雨水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