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照月答:“但我觉得有话还是应该说开,之前没说开是我的问题,我有点不太愿意开口。”
“不愿意开口,就等到你愿意开口的时候再说。”
“不!你不要打断我!”
徐照月的声音变得尖锐,但语气却镇定很多,不过与其说语气镇定,倒不如说她对自己言谈的内容十分笃定:
“我有病,所以我和你分手,没有人愿意和一个有精神病的疯子在一起,我迟早有一天会变成一个疯子,说不定我还会上大街去捡垃圾,然后因为怪叫被关进精神病院里面疗养!”
方秉尘听着这番话,眉头皱的越来越深,却没有开口说一个字,这正如徐照月的意,她现在只想一口气赶紧把这些见不得人的东西全都说干净,说完以后就把所有的人都删干净,到那时她就当没说过,况且现在吃了药,她觉得自己的勇气和夏天肥大的草丛绿叶一样蓬勃。
“我知道你觉得,我当初给出的理由是满嘴跑火车,是我在那里胡说八道,连费尽心思编个原因都不能够了,但我没骗你,确实是因为你很好,所以我才分手的,就是你知道——一个本身就很好的人的存在,对于一个很不好的人来说,是一种痛苦,我知道,其实不是你给我带来的痛苦,是病,是我有病所以我痛苦。”
“你有什么病?”方秉尘的声音淡淡的,但同样的口气,传到不同的人耳朵里,就有会不一样的想法,方秉尘只是觉得:无论是任何一种病,只要能治,又没什么大事,就算不能治也没关系,只要活着,就总能熬到能治的那一天,而且天底下,不治自愈的事情也不是没有。
徐照月却觉得这种淡淡的口气像是一种嘲讽,于是开口骂道:“我去你的吧!我有病和你有什么关系!我就是死了,埋土里面化成灰也和你没关系,你是不是觉得好前任应该和死了一样?我会便宜你?死了就死了,那我死了也是因为我活不下去,和你没有一点关系!”
方秉尘有些云里雾里的,实在没想到究竟是哪句话或者哪个口气不对,但还是耐着性子道:“先喝口水吧,死不死的这种问题,润润嗓子再讲也不迟。”
徐照月对“你有什么病?”这个问题的回答,对于方秉尘来说,已经没那么重要了,一方面,他做出了推测,觉得无非就是精神分裂和抑郁症,另一方面,既然事态已经到了这一步,与其再接着问你有什么没什么,还不如想想后面该怎么办。
徐照月的情绪心态几乎收放自如,刚刚还在吵着闹着说什么死不死的,死了也和你没关系,这会儿就先捋了捋头发,全然一副新面貌的样子:“不好意思,刚刚属实是我失态了,你刚刚说的话,我有点没听清……这边有点吵。”
方秉尘顺理成章道:“你在哪个小区?附近在修路吗?”
“是啊,修路烦啊。”
“咱们这个小区没有修路吧?”
……
徐照月像是胳膊突然被虫子咬了一样,整个人又开始暴跳起来:“有没有修路和你有什么关系?我说过了!海晏小区在修路!戳破我对你来说有什么好处?你是觉得我在撒谎吗?你听不见我觉得很吵吗?我真的很烦,你难道不知道吗!”
方秉尘深呼吸了一口气,起码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信息,果真和自己猜测的没错:“那就是有修路吧,你……”
徐照月着实是有些神经质了:“对,我有精神分裂,我觉得修路是因为我在给我的幻听找理由,你不能觉得我的这个理由不合理,你是不是觉得有病很好玩?但我已经吃过药了,我等一下马上就会睡着,你有什么意见,可以在我睡着以后再说,到时候你想骂我什么我都听不见,随便你们任何一个人怎么说我,你们说我都是你们的事情,只要我听不见你们说的话,就全然不作数都没有用!”
“我外婆的死是不是跟你们有关?是你们把她逼死的,对不对?是不是你不让她去医院治病?你们都是渣滓!”
方秉尘将外套的拉链拉到了脖颈处:“你在几号楼几单元哪个门?”
徐照月冷笑:“怎么?是为了嘲讽我?嘲讽我没人爱,没人疼是吗?你们是觉得我外婆死了以后,我就是个无依无靠的人了吗?”
“哦,你不觉得我是个人,对吧?”
“徐照月!”
方秉尘突然的怒喝像是给徐照月回了神,所有的情绪突然就静止住了:“你家在哪?”
徐照月木讷着开了口:“三号楼,三单元,二零二。”
透过电话的声音,徐照月听得见方秉尘下楼梯的脚步声,那种脚步声很快,几乎让她看见了后脚跟落在楼梯的最边缘处,马上前脚掌就着地在了下面那层楼梯之上,几乎算是滑下去的迫切样子。
刚刚她说了些什么?
好像是说了什么外婆,什么害死人之类的话,还说了要埋进土里面去,可是什么人会这样说话呢?好像只有神经病会这样说话。
是自己的过错,
是私自停药三天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