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很快便到了云城最近一家医馆。
命人将张老汉送入内间诊治后,顾谨站在医馆略显嘈杂的前堂一角,眉头却始终没能舒展。
医馆并不算大,里面却挤满了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百姓。
一个妇人正抱着气息微弱的孩子,跪在大夫面前磕头,求他先赊一副治风寒的药。说家里实在拿不出钱了,税吏前日刚把最后一点粮食拿走抵债。
顾谨默然看着,让侍卫取出些银钱,给了那妇人付药费。那妇人接过后对着顾谨千恩万谢,不住的磕着头。
林清见了,忙上前替顾谨将人扶起。
“可这苦日子什么时候才能到头啊…”
有人发出绝望的叹息。
这场面让人心头发沉。顾谨站在原地,雪花从医馆敞开的门飘进来,寒意似乎透过了厚重的锦衣,钻进了他心底。
他转过头,见温寂正静静望着他,她的眸子里隐隐有波光流动,此时却仿佛与他心中的触动完全相通。
顾谨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里多了一丝决断。
他对温寂道,“你说的对,这样的官,这样的民,我不能视而不见。”
一旁的林清听罢,上前两步,他的脸上有一丝恰到好处的疑惑,
“殿下,您要留在云城?”
顾谨颔首,语气沉凝道,“先生,我既然见到了百姓这般苦楚,又怎么能一走了之?总要尽一份心力。”
林清闻言,沉默片刻,后退一步,撩起衣袍便跪在了地上。
他抬头望向顾谨,恭谨道,
“殿下仁德,既有此心,实乃云城百姓之福。”
顾谨见了,忙伸手将他扶起,“先生请起。之后还需先生多多辅佐。”
他随即吩咐下去,不再返回京城方向,而是让人在城中先找一处客栈住下。
……
目的既已达成,顾谨到了暂居的客栈后,便不再犹豫,当即召了林清与另外两位随行的谋士,商议如何着手此事。
郗崇给的暗卫不用白不用,温寂让他们帮着人去暗访凌河堤坝之事。
“修筑时的监工,河工,经手之人的证词,县衙银钱往来,物料采买相关的痕迹,这些都要尽可能的找到。”
温寂吩咐道,“小心点,不要打草惊蛇。”
顾谨又亲自再次去拜见了帝师。他也没有夸大其词,只将路上所见张老汉家的惨状,百姓关于县令苛政的怨言,都陈述给了帝师。
说到最后,他起身,对着严昀成深深一揖,真诚道,
“先生,事情在晚辈面前发生,晚辈实在无法装作没有见过。或许晚辈力薄,但总想尽力为百姓做些什么。”
严昀成静静听完,目光带上几分审视。
宦海沉浮多年,他自然能猜测到二皇子或许也有私心,但他此刻眼中的不忍,却的确是出自于真心。
他沉吟良久,终是长叹一声,“殿下既有此仁心,老夫岂能坐视不管?”
他提笔写了几封短笺,交给了顾谨,“老夫在云城还有些薄面,这几位乡绅商户,为人都算得上磊落。殿下可以拿着我的信物去见他们,陈明利害。”
“此外,老夫亦会让门下几位学生助殿下一臂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