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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军指挥部,半地下掩体的工事内。
呛人的硝烟味穿透掩体的壕钻进来,与践踏的腥气、汗水和血腥味混合在一起,令人作呕。
指挥部的众人也知晓了仰光港的爆炸。
还没等他们进行相应的后续讨论,日军铺天盖地的机群再度向五军阵地方向袭来。
这群本应该分散部署在东南亚广阔作战区域的日军航空兵们。
此时此刻被寺内寿一近乎疯狂般的部署在了泰国、缅甸境内的机场。
下定了决心,不惜一切代价,几乎用了南方军一整个战略集团来对抗远征军这十来万的兵力。
这是怎么样的庞大压力!
“报告!二百师三团一部在转进途中,遭遇敌机俯冲轰炸,伤亡过半!”
一身尘土、带着满是鲜血的通讯兵踉跄着冲进来。
话音未落,又一声沉重的爆炸在附近响起。
指挥部猛地一震,顶棚落下更多的灰土。
戴安澜师长站在地图前,身姿笔挺如松,但面沉似水。
当听到“伤亡过半”这几个字时,他握着望远镜的手猛地收紧,指节发白。
他只是微微阖侧眼帘,极快地掩去那一闪而过的痛楚,再睁开之时,眼神已经恢复了冰冷的坚毅。
他转向杜聿明,声音低沉但响亮:“杜长官。”
杜聿明心领神会,眼神示意他稍安勿躁。
“狗日的小鬼子!老子草他祖宗十八代!”邱清泉猛地一脚将旁边一个物资箱踢飞,眼睛红得几乎要喷出火来,像一头被激怒的雄狮:“小日本这帮杂碎!打不过就炸港口,跑路还要屁股咬人!
为什么不让我们全面反击?
老子现在就带新编二十二师冲上去,把狗日的饭田翔二郎斩碎了喂王八!”
邱清泉唾沫横飞,狂怒几乎失去了理智,浓密的血腥气似乎又在刺激他那紧绷的神经,让他想到了一些此前曾发生的旧事。
“雨庵兄!”廖耀湘语气坚决地打断了他:“愤怒解决不了问题。”
“日军这一系列行动,从爆破港口到他们大规模空袭,配合得天衣无缝,显然是经过周密策划的。”
“战略意图很明显:那就彻底摧毁仰光港的利用,切断我们的海上线路。”
“我们必须立即考虑,在失去海运补生命的情况下,如何维持这十多万作战部队的生存和作战!”
“不要忘了,因为楚长官的战略选择,我们妄图想要独占仰光,实质上已经彻底得罪了英国人,我们现在没有多少可选择的余地。”
他的话语如同冰水,浇熄了邱清泉一半的火焰,却让指挥所内的气氛更加的凝重。
所有人的目光都下意识地投向了沉默不语的杜聿明。
这位第五军的最高指挥官(同时也是远征军的副总指挥)背手站在地图前,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紧锁的眉头、以及眼底深处翻涌的复杂情绪,显示出他内心承受的巨大压力。
五军指挥部刚刚才收到联合指挥部发来的电报,再加上仰光港的大爆炸,短短的命令如同一记重锤,敲碎了前面所有的乐观预期。
他狠狠扫过眼前的下属及同僚们:戴安澜的隐忍与刚毅,邱清泉的暴烈与不甘,廖耀湘的紧张与忧虑。
杜聿明心中沉沉一叹:“缅甸战事的天平,从未如此刻般,如此沉重和难以预测。”
他拿起报纸上的电报,清清了嗓子,用一种不容置疑的、带着金属般冷硬的语气,一字一顿地宣布:
“联合指挥部楚长官命令:各部,立即强化现有阵地,最大组织对空防御,不惜代价抢救伤员!清点武器物资及粮秣储备!保持通讯畅通,严禁发起进攻,等待后续命令,违令者,军法从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