扎小啾啾的点头:“这就是有儿有女的好处。”
丘頔刚咧了一下嘴,就被纪赏曲着胳膊肘捣过来,她龇龇牙:“你不要这么敏感肌,等生了儿子,你再生个闺女。”纪赏歪了下脑袋,不搭这话,让丘頔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她俩。”
“咋?”
“棉花地。”
丘頔想起来了,两个消失在棉花地里的老太太。
她们两个从窗台边拿起花名册,挨个点名,知道扎小啾啾的叫李渠栀,齐肩发叫魏束葵。其实,不知道她们的名字也无所谓,这些快要老死的女人们,只有头发还能看出她们的性别。
她们叫李氏、魏氏,还是啾啾头、齐肩发,都不重要。
反正死了之后,一把瘦骨,不知躺在谁的墓穴,跟墓穴主人身边陪葬的一块玉佩,没什么区别。她生了她,她死在她儿子的墓里……倒也,不能怪她们不喜欢女儿。
丘頔轻轻匀了一下呼吸,合起花名册:“李渠栀有个死了的儿子。”
“恩,魏束葵有个死了的女儿。”纪赏说。
“魏束葵的女儿找不到了。“丘頔掀开眼皮,有些迷茫。
太阳开始落山。
棉花地,其实只有一亩零三分,是柳登云生前给老太太们种的,好让她们不至于在养老院里生疮。人,不像树一辈子不挪还年年旺盛,若长时间不动,各路小虫子就要爬上来磨牙喝血了。
尤其是她们每个人的身上,散发着一种说不上来的沉淀多年的腥臭,最招虫子。
玉龙罕见地,紧紧跟在丘頔和纪赏后头。
纪赏开玩笑:“不去跳崖了?”
“等她们都死了。”玉龙说。
丘頔顿了下,问:“你以前,跟妈妈来过这里没有?”
玉龙猛地摇头。
金豆小声“呜”起来,假如它会说话,一定是:“快看呀,她们,好像在吃人。”
最后一缕夕光隐去后,从远处的山谷那边漫上来一层薄雾,没有秋意被裹挟,只有挥散不去的凛冽,从手腕出青细的静脉血管钻进去,细细密密啃噬着人体的温度。
背上的汗珠很快结成露,滚落在地面的时候,凝成红色的霜。
棉花已全部绽放,大朵大朵地昂着头,等着老太太们采撷。
李渠栀和魏束葵顾不上棉花,都有要紧的事做。李渠栀重新扎了下小啾啾,脸上再没有一丝头发干扰,弯下腰,用一根结实的木棍,在地利翻找着什么。找到一块东西后,举高高,对着月光照照,确认了,就笑笑,在指尖抿上口水,擦洗干净,递给魏束葵。
魏束葵一手拿针,一手拿线,针在齐肩发里刮一下,线在舌尖沾点儿口水,穿好针线,将李渠栀递给她的东西,颤颤巍巍的,认认真真地,缝补好。
一个白花花的头骨。
被撕了皮肉,挖了脑浆的,被缝补好的头骨。
棉花在风中摇曳,头骨在夜色里森白。假如眼神不好,分不清谁是棉花,谁是头骨。裹满黏糊糊的发臭的口水,时不时“滴答”一声,好像在下雨,没人想要擦擦脸,生怕摸一脸口水。
李渠栀和魏束葵,打起来了。
两个干瘦到只剩一把骨头的老太太,力气竟还不小,压倒一片棉花。
得,棉花也不用摘了。
或者,这些棉花本也不是让她们摘下来去做什么的。
中和了一些浓重的夜色,与此同时,让血腥气不要翻滚地太狂妄。
李渠栀扯着魏束葵的齐肩发,魏束葵想要揪散李渠栀的小啾啾。其实两人都没太多头发,但好歹,比插在棉花杆子上的头骨,要显得像个女人。
“这样吧,石头剪刀布。”李渠栀建议。
魏束葵气喘吁吁:“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