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他无法放任她活到那一天,她就告诉他自己的打算,即便再无情谊可言,也请他宽限些许时间。届时根本用不着他动手,她会自行了却此生。
眼下还未到迫不得已的局面,躲着他已是最好的选择。
紫茶不知道小公主心里的打算,只以为她终日忧心和亲的事,这一日午后又劝她:“不如我带公主远走高飞吧,我们去找映寒仙洲好吗?”
奚华摇头拒绝,她决计不可能离开此地。
“为什么不走?”紫茶不甘心,还努力说服她,“公主是舍不得天师吗?他这么薄情你还不走,该不会是真的爱上他了?”
“怎么会?我靠近他,对他好,假装喜欢他,不过是利用他罢了。”这些话说了太多次,奚华说起来不带一丁点儿犹豫,也没有一丝破绽。
但紫茶这次不信:“骗人,如果不爱他,为什么要亲他?”
奚华淡然解释:“权宜之计,我向天师坦白了异瞳身世,怕他杀我,所以演了一出戏,假装对他用情至深。”
紫茶闻此目瞪口呆:“公主你不要命了?”
“与其遮遮掩掩被他看穿,不如主动坦白卖个人情,祈雨那夜是第十日最后期限,我承认自己是异瞳,是为让他产生一种错觉,以为我爱他胜过爱自己,以为我不忍看他献祭。”奚华也没想到,自己能解释得有理有据。
紫茶依然半信半疑:“真的吗?这未免太冒险了。”
奚华摸摸她的脑袋,笑着安慰她:“虽然铤而走险,但我赌赢了,天师没有杀掉异瞳,不是吗?”
紫茶也看不懂小公主和天师到底是什么情况,只觉得小公主心狠起来手段也很高明。天师居然真的放过了异瞳少女,以后他真的会做异瞳少女的裙下之臣吗?
她猜不到结局,暂且停止追问。
雪山懒懒地趴在小公主腿上,这时候抬头蹭她手心,“喵呜喵呜”叫了几声,像是在反驳她这套说辞,一声一声问她,心里真是这样想的吗?口口声声说这么多,不是骗人的吗?
之后不久,李福德又来了,身侧随行的宫女双手托着一大只金锦盒。他说:“这是西陵王子亲自为珑安公主挑选的嫁衣,请公主收捡妥当。”
事到如今,推拒无用,奚华吩咐紫茶接过来。紫茶把它随意搁到一旁,连金锦盒也没有打开。
李福德斜睇一眼,幽幽提醒:“公主不若先试试尺码和款式?听闻这嫁衣,是天师陪同西陵王子一起挑的,他还亲自为这身衣裳祈福了,实乃费心颇多。”
奚华不为所动,李福德又说:“想来是公主与天师交好,他才特意做这么多。若是换了别的和亲公主,他不见得会做这些事。”
紫茶轻哼一声:“天师既然如此用心,怎么不亲自送来呢?”
他已经把事情做到这个份上,小公主难道还会再求他不成?他何必冷淡至此,断绝每一个和小公主见面接触的可能。
李福德只是一笑,没和一个小丫头计较,很快就换了话题:“明日冬月初一,是珑安公主生辰,今夜国君特为公主举办生辰宴,请公主移步公主府参加宴会。”
生辰宴?奚华和紫茶俱是一愣,近来为和亲的事闹心,竟然连一年一度的生辰都忘了。
“萨孤王子明日即将返回西陵,今夜也是为他践行。国君特地吩咐,请珑安公主务必到场。”——
新赐的公主府位于皇都北部翠峰山下,奚华在淅淅沥沥的暮雨中第一次抵达。府中雕梁画栋,富丽堂皇,似一座精致奢华的迷宫,与凄清幽静的月蘅殿截然不同。
生辰宴设在正厅惠风堂,偌大厅堂中,宴饮早已准备就绪。主座居于上首,留待国君奚嵘入座;台阶下左右分设两列席位,宾客已经坐得差不多了。
奚华一眼就看见了宁天微,他身上那种冷冷清清的气质与歌舞升平的晚宴格格不入,在宾客中如此突出,想避而不见都难。
她忽然想,以往每次宫宴,他都是这副模样吗?以前她不在场,从不知晓。
她很快摁下思绪,傻瓜,想这些做什么?
对于天师,她再无好奇的必要。事到如今,她离他越远越好。
萨孤渊坐在宁天微右侧邻桌,不知何故他二人走得这样近了。
嘉阳和永平也已到场,坐在对面那一列。
因为假装看不见,奚华不必与任何人打招呼。如此甚好,她也不想跟任何人打招呼。
她很清楚,这场所谓的生辰宴,左不过是南弋国君的政治把戏。奚嵘以此为契机,在西陵王子面前极力表现出南弋皇族对珑安公主的重视。
宴会越隆重,排场越浩大,显得她越尊贵,这场和亲便越有诚意。
没有人在意她的感受,更不会特地真心实意为她庆生,这么多年,她的生辰一直被当做不祥的禁忌,偏在这一年,变成了需要众人齐聚一堂举杯欢庆的日子,世上哪有这等不可理喻之事?
它不过是个绝佳由头罢了。这场宴会需要她出现,她只好奉旨参加。这是和亲公主的责任,她明白,她必须承担。
侍从引导她落座,席位早已确定,就在萨孤渊右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