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黄的灯光在逼仄的空间里挣扎,无力地照着他。
烟头火光在他深邃的眼底明灭,映出非人的、近乎残忍的冷静。
缭绕的烟雾升腾弥漫,模糊了他冷硬的轮廓,让他的存在变得虚幻。
他的思维却从未如此清晰。
这一次,他不再抵抗,主动推开尘封已久的“过去”之门。
任由那些被魏明用卑劣手段强行唤醒的记忆碎片,在他脑海中肆虐。
他不再是被动承受酷刑的囚徒,而是手持解剖刀的法医,冷静地、一帧一帧地,审视着自己那段被遗忘、被扭曲的人生。
梦魇中的一切,在清醒的意志下,被冷酷地重新演绎。
枪林弹雨中的信任,竟是被魏明利用的工具。
廉价旅馆里的亲密,是他满足控制欲的精心表演。
爆炸火光里的背叛,是计划的必然环节。
审讯室里那句“他不行,我来”的维护,不是保护,而是确保他这件“作品”的完整性。
最恶毒的命令,“改造他”,才是魏明真正的目的——将他变成一条听话的狗。
每一幅画面,都带着魏明那张病态阴柔的脸;
每一个声音,都染着那浸入骨髓的腔调。
曾经让他头痛欲裂、恶心反胃的一切,此刻都化为一条条冰冷的、指向真相的线索。
一条清晰的逻辑线,将所有散乱的记忆碎片精准串联。
他终于拼凑出那个完整的、充斥着爱欲、背叛、算计与毁灭的过去。
程肆指尖夹着燃过半的香烟,纹丝不动。
他想起龙牙那个夜晚,欲言又止的讲述。
他现在完全明白,这次突如其来的梦魇,就是魏明精心设计的陷阱。
那个疯子,试图用这种方式,撬开他记忆的牢笼,
让他重新变回那个被情感与记忆操纵的、属于他的“夜鹰”——一个听话的、深爱着他的木偶。
魏明的算盘打错了。
程肆嘴角勾起一抹冰冷嘲讽的弧度。
他的意识,远比魏明想象的强大。
他庆幸自己提前从龙牙那里逼问出至关重要的信息,有了最基本的心理准备。
更重要的是……李离那张清冷漂亮的脸,浮现在程肆脑海。
那双总是带着疏离与警惕的眼睛,在他面前卸下所有防备,盛满全然的信任与依赖。
电话里,那带着哭腔的急切关心,此刻依旧在他耳边回响。
“我以为……我以为你……”
是李离这份不掺任何杂质、纯粹到极致的爱与关怀,在他的精神世界里构建了一座最坚固的堡垒。
魏明那些试图污染他精神的伎俩,泼洒在坚冰之上,
除了让他自己显得更加肮脏可笑,根本无法渗透分毫。
既然如此……程肆将烟蒂狠狠按熄在床头烟灰缸里,心中的犹豫彻底熄灭。
在没有绝对把握之前,他不会主动触碰任何与魏明有关的事情。
那个疯子既然喜欢表演,就让他一个人在舞台上尽情蹦跶。
憋着他,晾着他。
一个急于炫耀的猎人,在迟迟等不到猎物反应时,或许会自己乱了阵脚,整出意想不到的“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