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况…
崔姣姣死后,阎涣担心下葬后肉身腐烂,崔姣姣就没办法好好地回来,于是,特意命天下最好的匠人打造出世间唯一一副水晶棺,将妻子的肉身安置其中,陵寝更是不许封死,有重兵把守看管,保证通风。
世人都说,夏帝思妻成疾,百官默认这是天子对自己的安抚,就连策勒格日都认为兄长在自欺欺人,天下间,唯有一人信他,就是阎槐,他们的孩子。
他一手带大的孩子,从小从父亲的口中描摹着这位举世无双的母亲是何样貌,何等聪慧动人,如此,他也成了唯一一个和阎涣一样无比相信崔姣姣会回来的人。
即使这个愿望的实现遥遥无期。
雨水在檐角积成小小的瀑布,阎涣竟自己走到了廊下,苍白的手指接住几滴冰凉的雨水。
策勒格日捧着大氅追出来,看见兄长仰头望着阴沉的天幕,喉结不住滚动,像在吞咽某种无形的希望。
“姣姣说,她知道我害怕一个人,她说她再也不会让我一个人…”
“她不会骗我的…”
屋檐下,一代开国君主就这般对着雨水偷藏泪水,默默驻足。
第83章
阎涣突然笑了,眼角细纹里盛着未落的泪。
“陛下该用药了。”
老太医捧着药盏过来,惊疑不定地打量着突然好转的帝王。
阎涣接过药碗一饮而尽,苦得他皱起眉来,那模样竟因此有了几分鲜活气。策勒格日望着他这般颓然的样子,心中一时说不出任何。
暮色罩住皇城时,阎涣心中难安,还是起身批阅了三份奏折。朱砂笔迹虽不如从前遒劲,却已能看出执笔人的力道。策勒格日拗不过他,便站在烛台旁替兄长研墨,一时无话。
“阿泱,茶。”
一语出,两个人都呆滞在原地。
“阿漴…”
他改了口,却无法抑制心中已喷涌而出的痛。
“对不住。”
阎涣轻轻开口,却见策勒格日摇头安抚道:
“大哥,我知道堂兄与你手足情深,这没什么的。倘若他还在世,看到你我兄弟相认,也会欣慰。”
堂兄…
策勒格日竟随着阎家的辈分,唤阎泱堂兄。
阎涣突然停下笔,凝眸看着窗外,想起他失去的一切,再看看他现在坐拥江山,却一无所有的模样,着实感叹。
无可避免地,他再一次想起了那个人,他的妻子,崔姣姣。
“若我能活到百岁…”
他皱眉,砚台里的墨汁突然荡起涟漪。
策勒格日低头,发现是兄长的泪水砸了进去,他急忙用袖子去擦,却被兄长按住手腕。阎涣的掌心仍有些发烫,却不再像昨日那般枯槁。
“到那时,我已垂暮老矣,姣姣她…她还会认得我吗。”
阎涣轻声问着,指尖无意识摩挲着奏折边缘:
“她说过,喜欢我长眸剑眉、气宇不凡,可百年后,若我还活着见到她,定会老得让她嫌弃罢。”
殿外春雨渐歇,一缕月光破云而出。
策勒格日望着窗棂上渐渐干涸的雨痕,突然希望这场雨永远不要停,至少此刻,这微弱的希望正像春雨般抚慰着兄长几乎枯死的心田。
他二人再次沉默下去,不再开口。
窗外的雨滴敲打着玻璃窗,心电图监测仪发出规律的“滴滴”声。崔姣姣猛地睁开眼,刺眼的白光让她本能地抬手遮挡,却扯动了手背上的输液管。
“姣姣,你醒了?!”
一个扎着马尾辫的姑娘从陪护椅上跳起来,险些打翻了手里的半杯奶茶。
“崔姣姣你吓死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