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涣突然驱马向前,战靴踏入潺潺的河水。他看着策勒格日目龇欲裂的模样,心中疑惑,他看着似乎全然不知晓同母异父之事。
心中一番沉吟,阎涣忽而想到些什么,带着试探的意味,有些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
“策勒格日。”
“我问你,你可有汉名?”
两军数万将士屏息中,策勒格日先是一愣,不曾想他竟在两军交战,如此千钧一发之际,阎涣居然抛出一个如此匪夷所思的问题。
不过只是稍一停顿,他立刻眼中有光,昂起下巴,好似一头草原上骄傲的雄狮,一字一顿地答道:
“骆漴。”
“是我母亲为我取的。”
风骤停。
“漴…”
“漴。”
阎涣的笑声哀怨凄凉,比深冬的河冰更冷。
漴水,是颍州的母亲河。
而故乡,是骆绯一生最思念眷恋的地方。
芍药花,也是颍州开得最盛。
他想起儿时母亲闺房里那幅《颍州春晓图》,想起她总爱哼的江南小调。原来她把最深的思念,都给了这个草原出生的,她亲手养大的儿子。
而他叫,涣。
水流离散…将离。
第一支离弦的箭打破了这场不明所以的僵局。
霎时间,万箭齐发,河面溅起无数水花。阎涣的玄甲军如黑潮般涌过河滩,刀光剑影中,他直取那顶耀眼的金冠。
“保护单于!”
在草原骑兵的嘶吼声中,阎涣的长剑与策勒格日的弯刀第一次正面相击。
金属碰撞的火花照亮了彼此的脸。
同样的眉骨,同样的鼻梁,连因震惊而微张的唇形都一模一样。
“你…”
策勒格日的刀锋擦过阎涣的脖颈,却在致命处偏了一寸:
“到底是谁?”
阎涣没有回答。
他的剑刺入对方肩胛时,自己亦尝到了喉间翻涌的血腥味。母亲的信仿佛在耳边再次响起。
那是他的弟弟。
策勒格日的弯刀也几乎在同时劈开阎涣的胸甲。
鲜血喷涌而出的瞬间,阎涣看清了刀柄上刻着的“漴”字,那笔迹,是母亲的。
落日将战场染成猩红色。
阎涣拄着剑,半跪在尸山血海中,看着不远处同样重伤的策勒格日。年轻的单于金冠歪斜,正死死按住腹部不断涌血的伤口。
“为什么…”
策勒格日吐着血沫问道:
“你方才能躲开的,为何不躲?”
阎涣抬起头,茫然地望向天际盘旋的秃鹫。
他想起五岁那年追着马车跑丢的靴子,想起母亲回头时被风吹起的面纱,想起崔姣姣说“我会帮你和母亲团聚”时闪烁的眼神。
“告诉母亲…”